清幽平淡的時光,日複一日地逝去。
臨近玄毒丹發作,我暗暗運功逼過幾回,可惜效果甚微。
當時那顆看似不起眼的丹藥,如今就像懸在我腦門上的催命符般。
一夜輾轉,眼見光乍亮。
我起榻梳洗妥當後,走出殿外,將哨守的侍妖喚到跟前。
“我要下山去處理點事,隔幾日回來。若有人來找我,就我閉關修煉,不見任何人。”
“遵命!”
侍妖炯炯有神地點頭,目送我嫋步離去。
走出一段距離後,我停下腳步,遙遙回望一眼荒戟,心中潮起彼伏著酸楚失落。
從前,我躲進青蛇衣袖,想盡辦法溜出紫竹林。
現在沒了娘親,這世間再也不會有人因擔心安全問題而攔住我。
我心底緩緩歎一口氣,繼續抬步前行……
煙波紅塵軒昂的玄門府邸前,我一襲白衫身如玉柳地停佇著。
金銅色的府門,冗沉打開———一個年輕的玄門徒手托著大紅錦盒走出來。
“我家少主到蓬萊參加仙會去了。這是少主臨走前留給你的解藥。”
我纖手打開錦盒,麵絲滑襯綢內嵌著一顆朱砂丸。
我拈起砂丸服下,轉身離去。
走過繁華熱鬧的紅塵街巷,我倚坐在姻緣河畔的朱漆涼亭歇息。
春風柔煦,拂撩得人心分外繾綣倦怠。
我微微闔目,且聽風吟。
“淹死他!”“淹死他!”
“他是吃人吸血的妖怪!”
“必須淹死他!”…
一群嘈雜激憤的聲音,擾斷我的清夢。
我不經意地抬起頭,煙波紅塵的城門下,湧出密密麻麻的人影。
為首的兩個壯年男子,架抬著一個青翠的竹簍。
一個又髒又瘦的男孩,驚恐地蜷縮在竹簍。
男孩哭得聲嘶力竭,遍遍哀求著———“我不是妖怪!不要淹死我!我娘還等著我救她呢!求你們了!放過我吧!”
我手指頭動了動,又停下,猶豫不決。
煙波紅塵的事,皆歸洛不凡管轄,輪不到我插手。
可我的視線卻忍不住飄了過去……
在男孩即將被人拋沉進姻緣河時,我瞥見竹簍內出現一條青褐色的細長尾巴。
這男孩竟半身是人!半身是蛇!
我立即騰身躍出亭外,足尖輕點水麵,解下腰間的白色束帶,拋出一道揚長的弧線,纏住竹簍,拉扯回我懷中。
“啊!妖怪的同夥來了!”“快跑!”
人群一哄而散!
我輕輕打開竹簍,示意男孩出來。
男孩瑟瑟發抖半,終於鼓起勇氣遊動蛇尾鑽了出來。
我溫柔地詢問起男孩半人半妖的來曆。
男孩低聲羞澀解釋:“我娘是蛇妖,我爹是普通人,所以我…”
我打量著男孩汙漬遮掩下的可愛臉蛋,忍不住揉了揉,誇獎道:“這可愛的孩子,這幫人居然狠心扔水,真是連妖都不如。”
男孩明亮烏黑的眸子,飽噙著淚水,幽憐望著我。
“求高人救救我娘吧!我娘她生病了!快不行了!”
“那你爹呢?怎讓你一個孩子出來?”我詫異。
男孩淚水啪嗒,委屈道:“我爹不要我們了……”
“可是你娘是妖,她怎會生病?”
“娘,她得的是相思病。娘自生下我以後,就絕食到現在,真的快不行了…”男孩傷心地哇哇大哭起來。
我見狀不忍,遂答應男孩去瞧瞧他娘。
我蹲下身,背起男孩。
按著他的指引,來到距煙波紅塵百餘的荒山野林,一所破舊結蛛網的木屋子前。
“你娘是在這麵嗎?”
我放下男孩,指著屋子,問道。
“嗯。”
男孩乖巧懂事的點點頭,上前徑直推開門,歡喜道:“娘,我找到人回來救你了!”
我尾隨男孩身後,走進屋———怔怔愣住,整個人懵了。
男孩的娘,怎會是,怎會是青蛇姐姐?
那個今夕何夕,曾經在我記憶中,娉娉嫋嫋,丹唇魅笑的絕豔女子
她此刻奄奄一息地躺在破爛木榻上,麵色枯黃風燭殘喘。
因久日不肯吸食日月精氣,已瘦若枯槁。
淚水在頃刻間奪眶奔湧。
我疾步上前,緊緊握住青蛇姐姐的冰涼的手。
“姐姐,才三月不見,你怎憔悴成這副模樣?”
青蛇懨懨麵容,眼瞼耷拉微睜著,虛弱到連話都不清了。
我趕忙埋首俯在青蛇唇邊,勉勉強強聽清她的話。
她:“白、是、是你……”
我使勁揉搓著青蛇的手,想要讓她暖和些。
可無論我怎賣力,她的手都冷得像冰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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