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
“什!?你要辭職!?”中年男子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位部門最受期待的明日之星。
也不怪以他的城府也要破防,實在是呂思思忽然來這一出,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要知道,作為部門業績最凸出的員工,這幾年來呂思思所掌控的鑄投私募,通過種種方式,不但給“三本賬”中的某一本增添了一大筆數字,還同時通過另一種方式在海外儲藏了眾多國內較為急需的技術專利——這些技術專利雖然大部分依然還沒能通過正常途徑轉入國內,但在緊鑼密鼓的操作下,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鑒於呂思思的突出貢獻,雖然出於保護目的,並沒有大張旗鼓地給她請功,但事實上,部門麵早就達成了共識,等到呂思思的工作告一段落,又或者是從海外調回國內,立馬就把該補的補上,並且直接躍升兩級——雖然即便如此,也不足以表彰這位得力幹將的功勞,但體製內的人都清楚,在他們這種部門,越坎連升兩級背後所代表的意義了。
可以說,隻要呂思思順利回來,最多再熬十年資曆,這位混血美女最起碼也能混到部門副手的級別——別以為帶上副字就不值錢,他們這種部門的副手,已經絕對稱得上實權人物了。
可是……
中年人萬萬沒想到,自己這位得力幹將悄無聲息地回國也就罷了,一見麵,呂思思竟然就直接跟自己提離職!?
………………
“小呂……是不是因為卸任鑄投私募CEO的事情,你心在怪罪組織?”很容易地,中年人就聯想到了兩個多月前的事情,柔和的語氣充滿沉重。
事實上,也不怪中年人會如此認為。
要知道,那可是一家資產管理規模上千億美元,賬麵流動資金也過百億美元,有著“第五投行”之稱超級公司的CEO啊!
從這種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高位上被迫卸任,換誰,誰的心也不會舒服的——說實話,也就是楊鑄一直待在國內,他們不愁沒人兜底;否則的話,當初伴隨著命令一起的,就是某些必要程序了,要不然,這個小姑娘在情緒激動下,要是真做出什不理智的事情來,他們可實在承受不起那些後果。
聽到自家領導說起這個,呂思思搖了搖頭:“每個階段有每個階段的工作重點——隨著對外貿易額的快速擴大和外匯儲備的迅猛增長,工作重心開始向國內轉移是必然的事情,我還不至於那拎不清輕重。”
中年人瞅了瞅她的表情,發現呂思思神色間仿佛真的沒有多少怨氣,心頓時舒了一口氣——呂思思畢竟是給部門做出了巨大貢獻的人,要是她是因為覺得受了委屈而最終憤然辭職,不管最初是出於什樣的考慮,但自己這個命令下達者最終肯定是要背鍋的。
聽到不是因為心生怨氣才要離職的,中年人臉上的表情愈加柔和:“小呂啊,這些年來,你做出的貢獻是有目皆睹的,部門最近正在商量,等你回來後要給你加擔子呢……可是,你這一聲不吭地跑回來,又忽然說要辭職,你這是鬧哪出啊?”
說著,中年人臉上露出充滿溺愛的嗔怒之色,把桌子上的那封辭職信往呂思思的方向推了推:“還好這事沒被人看見,你走的也不是正規流程,不然得讓人笑話死……趕緊收回去,最近我眼神不太好,啥都沒看見!”
聽到“加擔子”三個字,呂思思臉上沒有任何波瀾。
見到中年人把自己的辭職信推回來,又露出那一副長輩的溺愛之色,呂思思歎了一口氣:“頭……嗯,在您沒簽字之前,我應該還能叫你一聲頭吧?”
中年人聞言,眼睛一瞪:“想讓我簽字,門頭沒有!——除非你熬到我退休,不然這聲【頭】,你還得再叫三十年!”
呂思思臉上略顯無奈:“頭,我好歹也是係統麵的人,跟小圈幫他們也打過交道,在鑄投私募更是做了兩年多的CEO,所以……既然我決定了要辭職,你就用不著挽留了吧?”
這話乍聽之下很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但中年人卻瞬間明白呂思思這話是什意思。
用這種看似略帶撒潑耍賴,實則帶著大家長式的情感裹挾的手段挽留人才,是某些係統以前常用的套路——事實上,在幫派這種手段也很常見,隻不過表現方式截然不同罷了。
說白了,就是通過種種方式把“公事”與“私交”混在一起,讓你很難拉下臉來拒絕,然後再配以大義/道義的名頭對你曉之以情,最終讓你不得不“委曲求全”,進而踩進一個永遠也拔不出來的泥潭中。
而呂思思的言下之意很明顯,自己並不是那種什世麵都沒見過的笨丫頭,在鑄投私募做了兩年多CEO,同時又經常跟小圈幫打交道的她,對於這種手段早就免疫了;因此,既然她鐵了心要辭職,那大家還是好聚好散吧。
萬惡的資本主義,以前多熱血單純的一小姑娘啊,這才幾年,就被侵染的油鹽不進!
中年人看著臉帶微笑,但眼神堅定的呂思思,心中忍不住暗罵一聲。
在呂思思的注視下,中年人取出了那封長達三頁,字行間全是情真意切的辭職信掃了掃,然後揉了揉自己的眉間:“小呂……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鐵了心要辭職?”
呂思思笑了笑:“頭,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也就不說了……嗯,簡單來說,就是我有些累了!這個理由你應該能理解吧?”
累了?
中年人皺了皺眉,旋即理解地歎了口氣。
他們這個部門跟其餘部門不太一樣,雖然並不是什高涉密的機構,但其“半明半暗”的特質,決定了他們不但享受不到正常部門的正大光明,反而在很多時候還得像地下組織一樣偷偷摸摸。
一般的成員倒也罷了,如果不去深究某些問題,絕大部分時間他們與尋常人沒什區別,該上班的上班,該開公司的開公司;
但是像呂思思這種因緣際會而異軍突起的骨幹,不但身上的任務要重的多,危險性也遠比一般成員要來的大——尤其是呂思思這些年來一直遠在大洋彼岸,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一個不小心,就此回不來、甚至是意外暴斃也實屬正常。
雖然由於楊鑄的原因,隨時有著安保人員在側的呂思思雖然人身安全還是有保障的,但另外一些更高維度的危險,卻是無法避免的——不管是呂思思力排眾議投的那些項目也好,楊鑄本身在歐美的作妖行為也好,都使得這位混血美女每一刻都站在了鋼絲線上。
即便是呂思思從來不說,中年人也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這幾年來,這位得力幹將必然是每晚在極困之後才會枕槍而眠,而每每聽到樓底下的警笛聲後,也必然會豁然驚醒——國外並不是天堂,而對於呂思思這種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跳來跳去的工作人員來說,就更加危險了。
原本呢,出於家國情懷,包括呂思思在內的那些工作人員都是有動力去忍受並克服種種困難的。
但問題是……
價值是交互的!
就好比後世,一個男子見義勇為把溺水的小女孩救了上來,如果身邊人都交首稱讚,大大地稱呼一聲“真漢子”,那下一次即便再危險,這個男人也會奮不顧身地衝向另一個溺水的人;
但如果等到男人把溺水的小女孩救上來後,旁人第一反應並不是表彰這種見義勇為的行為,而是紛紛指責這個男人在救小女兒的過程中,手放的位置不對,觸碰到的部位過於敏感了,然後用一種“鹹濕大叔”的眼神盯著男人看……
你覺得這個男人下一次再遇到溺水的小女孩,他還有那強烈的救人動機?
而發生在兩個月前的事情,雖然性質截然不同,但其中的某些道理是一樣的——忽然被當成棄子的呂思思跟上麵所說的那個被人指責手放的位置不對的男人一樣,雖然是可以理解旁人的想法,但自我價值的認可度,卻一下子降到了穀底。
而所謂“心累”,其實換句話來說,就是在自我價值被否定後,所產生的的迷茫感和強烈失落感——畢竟在呂思思看來,如果是想要介入大華投資的事物,群策群力後再加以慢慢嚐試,其實說不定是有其它辦法的,犯不著一上來就做這種棄車保卒的決定,但頭卻偏偏做了這個連外人看起來都覺得武斷的決定。
………………
看著目光似乎洞悉了一切的呂思思,中年人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一絲不自然;
作為部門最璀璨的那顆明日之星,呂思思並不是那種可以被隨意糊弄過去的員工——事實上,掌盤鑄投私募兩年之久的呂思思,在某些方麵的嗅覺敏銳度和洞見力,甚至可能比他自己還要強一些。
部門以“重心內移”的理由做出用白冬冬換掉呂思思的決定,或許在一開始還能糊弄的住人家,但是等到白冬冬一而再地搭橋,想要讓楊鑄介入海外礦產資源的超大型項目中去後,要是呂思思再看不出來其中的問題,那她也就白幹這兩年的CEO了——這種涉外業務,放著她這個更有影響力的鑄投私募CEO不用,反而在“置換”後讓白冬冬這種三無菜鳥出馬跟楊鑄直接對接,這其中的緣由對於呂思思來說,太好猜了。
想到這,中年人歎了一口氣,擰開了自己的鋼筆,翻到了辭職信的最後一頁——呂思思說得對,有些事情還是好聚好散比較好。
剛要下筆的一瞬間,中年人頓時想起一件事情來,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起頭來看著呂思思:“小呂,關於之前的決定,不管你信與不信,我們並沒有私心……你信?”
呂思思聞言,略一沉吟,然後點了點頭:“頭,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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