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話
火車模型的軌道車慢慢開動,前麵是洞口,大片白光從洞口外麵湧進來。陳宇森發現,自己竟然還是忍不住緊張起來。
“哥哥,你害怕嗎?”林衛嫩得跟白芽般的聲音逆風傳過來。
陳宇森轉頭看他。
林衛漆黑的眼眸如葡萄一樣晶瑩剔透。
他地收回目光,看向眼前那團越來越近的白光,斬釘截鐵地回答:“沒有。”
他必須承認,他對林衛撒謊了。
如果不是特殊的情況,他從來不對林衛撒謊,可是這一次他幾乎沒有多少猶豫,就下意識地選擇了謊言。
探究謊言背後的真相,除了他緊張的真相,還有他不願意在林衛麵前暴露自己緊張的真相。
這種心理很奇怪,陳宇森也弄不清楚。
但來不及多想,軌道車開始加速,速度越來越快,迎麵吹來的風也越來越猛,好像有一個強勁的吹風機對著他的臉在吹,能清晰地感受到臉上的肌肉泛出波紋的奇異感覺。
“啷”一聲,軌道車忽然沿著變形的軌道往右邊翻過去,如同翻車,而速度分毫未減,這一刻,尖叫聲前仆後繼地響起來。
在風嘯聲中拉成長長的細線。
陳宇森沒有叫,他隻是臉色慘白,兩隻手握得很緊,幾乎要抓出血印來。
他的旁邊,林衛在開心地尖叫——
陳宇森絕望地閉上眼睛,在七上八下的失重狀態中等待這趟旅程的結束。
終於,結束了。
停下來的風告訴他的。
他緩慢地睜開眼睛,才發現,他手心竟然已經全是汗。
等防護罩脫開,他心有餘悸地上了平台,轉身去看林衛,林衛正在跨軌道車與平台之間的間隙。
陳宇森伸出手,握住林衛。
林衛驚異地跳到地麵上,問:“哥哥,你的手心怎這濕?”
陳宇森窘迫地鬆開手,:“那是汗。”
“是汗嗎?”林衛沒有多疑,又興衝衝地要去玩另外一個項目。
陳宇森看了一眼名字:雲霄飛車。
……又是另一個版本的過山車!
他忍住身體麵強烈的想要嘔吐的感覺,但五髒六腑如同上下顛倒,擰在一團,難受。
這一刻,他無比慶幸有排隊這件事,至少有時間讓他好好緩一緩。
陳宇森其實也不是很明白,怎會有人喜歡這種刺激性的項目,分明就是給自己找罪受。他原本以為自己隻是懼高而已,到這以後才發現,他不止是懼高,他對這種會讓身體顛來倒去失去重心控製的體驗都是抗拒的。
這時,迎麵走過來一對情侶,女生滿臉興奮,如一隻雀躍的鳥,而一旁的男生滿臉喪氣,如同一隻遊魂,兩眼迷茫。
陳宇森瞬間就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他自忖自己的表現還是比這個男生要好的。
雙方錯肩而過的時候,陳宇森聽見那個男生幾乎是哀求的語氣:“梅,我們去吃冰淇淋吧。”
這句話如同煙花一般在陳宇森心中綻放。
冰淇淋!
等那對情侶走遠,陳宇森裝作隨意地:“林衛,想吃冰淇淋嗎?”
林衛平時最愛吃冰淇淋,但因為一直被他和媽媽管著,所以吃得很少。
他肯定會想吃的!
如果去吃冰淇淋的話,就可以再拖延一段時間。
遊樂場的人這多,買冰淇淋的人肯定也不少,到時候肯定也要排隊。
陳宇森心麵打著算盤,卻沒料到林衛:“我們等下中午吃飯的時候吃!”
眼睛彎成月牙。
真可愛……
真可惡!
陳宇森垂頭喪氣,跟著林衛往“雲霄飛車”走去。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太陽正當頭,陳宇森終於拉著意猶未盡的林衛走進遊樂場的一家餐廳。
“你想吃什?”陳宇森語氣虛弱地問。
他再怎想要偽裝,也無法控製自己的生理表現。
這一刻,他發現自己跟他之前見過的那個男生沒有任何區別,雙眼無神,宛若遊魂。
同病相憐。
一個是為了陪女朋友……
一個是為了陪弟弟……
點好了餐,用盤子端著漢堡、薯條、雞翅、冰淇淋找到一張桌子坐下。餐廳人很多,和外麵娛樂設施的人員配置相似,幾乎一半都是孩。大部分都是爸爸媽媽陪孩子過來一起玩的,歡笑一堂的感覺。
林衛抓著漢堡大口咬,似乎是想要抓緊時間吃完飯,繼續出去玩別的項目。
陳宇森有些反胃,吃不太進,手肘撐在桌上,安靜地注視著林衛。
忽然間,心麵就安寧了。
看到林衛這滿足和開心的笑容,陳宇森覺得一切都值得。
“哥哥,你這看著我幹什?”林衛兩個腮幫子塞得鼓鼓的,含混不清地道。
陳宇森回過神來,“就想看看你到底能夠吃得進多少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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