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手最後一次撫摸林夕的頭。

    窗外，鴻毛肅穆，蝶然紛飛。

    母親全然無了精氣神，身形枯槁，麵容憔悴，嗜睡難眠，氣息危淺，一雙手更是被病痛磨去了血肉，蒼白如骨。

    林夕不知該些什，隻是伏在母親的腿上，想把溫熱的體溫度給母親，給她許些安穩氣息的力量。

    母親顫抖了眼皮，努力地滲漏一點微弱的光亮到眼底，意圖看一看自己的孩子，亦是希望永遠這看下去。

    奈何！奈何！

    母親顫顫舉起手，似乎要跨越某種隔閡，要拚盡所有的力量。

    林夕沒有察覺，母親的懷抱還是昨日一般，不曾變，未曾變。

    手舉起，挪移，平穩而溫柔，這個動作，重複了成千上萬次，此刻亦是沒什不同。手腕回折，手臂轉動，手肘微微彎曲，撫動，撫動。

    母親的手緩緩落下，拂去林夕頭頂不知何時沾染的毛屑，撫摸著林夕的頭發。

    手重重放下，卻無一絲聲響。

    光，一點一點地逝去。熱，一點一點地消散。

    林夕有點冷，睜開了眼。

    母親含笑，緩緩地合上了眼。

    她太累了，她睡著了。

    風雨纏綿折楊柳，抱膝燈前夢華樓。

    林夕秀長的睫毛輕輕抖動，橘光之中，便多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那一點，橘光朦朧，點現出無盡的黑暗。

    林夕蜷縮著愈來愈緊，仿佛想回到生命最初的混沌模樣。本應是靈動的眼睛，有些凝澀，呆然地注視著。

    燈下，框，照中，女人、孩子相擁而笑，無憂無慮，無拘無束，那眉梢眼角都溢出幸福的味道。

    林夕癡了，耳邊似乎徘徊著往日的歡聲笑語，隻是有些縹緲，有些虛幻，有些不似真實。

    抬首，仰麵，窗上時不時，多出幾道斑斑的濕跡。原來，是玲琅的雨聲。

    林夕被吸引了，起身，來到窗前。一口熱氣，混淆了朦朧的光影。拂去水汽，但未半而止，這空出來的缺處，恰是一張稚嫩的臉。眉宇間，卻硬生生地嵌進難言的憂愁。

    林夕的嘴角欲彎出些細的弧度，可不止怎，一滴淚，淌下。

    手，突兀地，伸出。抵住，冰冷的窗子。林夕，似是醒了。

    那滴淚，順著臉頰，淌下，癢癢的。

    手指下滑，隨著那滴淚，搭在窗台上。思緒紛雜，又轉瞬歸寂。霧氣上騰，又重新混淆了光影。林夕不由喃喃：

    “昔君來矣，楊柳依依；今我立矣，雨雪霏霏。依依楊柳，所見何兮？霏霏雨雪，曷維其已？

    昔君來矣，楊柳嫋嫋；今我立矣，雨雪湝湝。嫋嫋楊柳，所覓何兮？湝湝雨雪，曷維其止？

    昔君來矣，楊柳娜娜；今我立矣，雨雪泫泫。娜娜楊柳，所望何兮？泫泫雨雪，曷維其亡？”

    九璃璃，心一顫，緊緊抱住林夕。

    手，被九璃捂住。冰冷的手，得到一絲溫暖。

    “姐姐，你會死嗎？死亡到底是什？”

    窗外，雨下了許久，玲琅的雨聲也在耳中聽了許久。

    還有，九璃斷續的呼吸聲。

    九璃緘默，但未這沉默下去，

    “夕兒！”

    九璃的聲音有些發顫。

    “姐姐，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林夕在鼻子中應了一聲，九璃的聲音緩緩流出。

    “阿狸陪母親去山頂看夕陽。夕陽把整個世界都塗上了金色，整個山脈反射著光輝。山頂的風有點大，但是在母親身邊還是很暖和的。

    母親忽然，要是她有一死了，就要埋葬在這。就能每看到這個世界的夕陽了。

    阿狸問：死是什？

    母親：這可真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就是暫時離開的意思吧。

    阿狸：那多久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