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寨子如今也青黃不接,村民們一一頓稀粥都喝不上。但各位當家的既然來了,我們也不能不講規矩。鐵柱!兩袋上好黍米!”張虎身旁一名持刀獵人應了一聲,雙手一拽,兩袋糧食拋下木垛,落在土匪馬前。
張虎雙手一拱,道:“我寨中實在糧食短缺,還望各位當家的高抬貴手,去別處借糧吧!”他這番處理周到老練,既給足了這幫亡命之徒麵子,使他們不至於惱羞成怒,也拒絕了他們的過分要求,顯示出了張虎豐富的江湖經驗。
土匪們見隻拋了兩袋糧食下來,頓時臉色一變,得一聲拔出腰間跨刀,刀尖指著木垛上的張虎喝罵道:“好你個狗東西,老爺們十幾名弟兄,你就給兩袋糧食,當打發叫花子呢?”完刀尖一轉在袋上一劃,頓時黃橙橙的黍米流了一地。
眼見連自己都舍不得吃的上好黍米就那灑在地上,村民們都是眼睛一縮,心中怒氣上湧。張虎也是眉頭一皺,道:“當家的想要多少?能力之內,定不推辭!”這些土匪村民們倒也認得,或是各村犯了命案的惡漢,或是邊界流竄的逃兵,共聚集了三四十人,盤踞在白蛇嶺落草為寇,平日劫掠村寨,周圍村寨皆受其擾。
這百黑風山共有三座山頭,白蛇嶺、二龍山、清風寨。與後麵兩座山頭相比,這白蛇嶺不過是癬疥之疾,不如掛齒。
官府也曾剿過幾次,無奈官兵一多,土匪早就望風而逃,躲進了無邊無際的深山之中。若官兵來得少,這黑風山上的兩巨頭,二龍山清風寨又蠢蠢欲動了。到時候別剿匪了,就是官兵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反而折了官家威嚴。
也正是因為官府靠不住,所以周圍村寨每次麵對土匪借糧都是能忍則忍,隻要給村民們留條活路,他們就不會反抗。不然就算打贏了,接下來的慘烈報複可不是一般的村子所能承受的。
否則前山屯中近四十名壯丁,豈會懼怕區區十幾名土匪?
“老爺們要不來,要來就要滿載而歸!一人四袋,共五十六袋,給糧就走,年前絕不再來!”這頭目乃是第一次擔當借糧重任,下山時便向大當家誇下了海口。在土匪窩,牛逼吹出來如果實現不了,誰會服你?可以,這第一次借糧,事關他以後的匪途,自然要辦得漂漂亮亮。他卻不知做人留一線,做土匪也要給別人留條活路,以免魚死網破的道理。
這借糧也是門技術活,若不懂得圍三闕一,溫水煮青蛙的道理,遲早要撞個頭破血流,這頭目還是太年輕了。
糟了!頭目話一出口,張大山心就咯一下,暗叫不好,急忙扯了扯張大牛的袖子,猛使臉色,先把他誆了下來。
果然,二人一下木垛,就聽到張虎低沉的聲音響起:“五十六袋!就算寨的糧食全部加起來也湊不上!看樣子當家的是打算置我們於死地了?”話一出口,土匪們頓時變了臉色,唰!唰!唰!拔刀在手,頓時局麵劍拔弩張起來。
更有一個暴躁的雞眼山賊直接跳將出來,大刀一揮,道:“當家的,跟這些豬玀聒噪什!他們不給,我們殺進去搶!到時候再擄幾個黃花閨女上山,讓兄弟們都開開葷!”
土匪頭目瞪了他一眼,臉色陰森:“姓張的,要給糧,要死!”
張虎深吸口氣,先不回他,隻轉過頭來,看著身後的壯丁們,聲音沉痛:“鄉親們!搶我糧食,斷我活路!擄我妻女,絕我滿門!我該如何處之!”
村民們本就群情激憤,忍耐多時,被張虎沉痛的語氣一渲染,頓似身臨其境,感受到了切膚之痛一般,紅著雙眼,鼻中呲呲作響。這時,忽聽得轟地一道悶響,隻見張大山一手提著一把刀,猛地跳上木垛,把雙刀重重一磕,金鐵交擊發出震耳的鏗鏘聲,隨後怒吼道:“奮我殘軀!保我妻兒!死戰不休!唯死而已!”
張大山的怒吼聲中氣十足,從木垛上擴散開來,竟有種悶雷滾滾的味道。身旁的村民先是愣了一下,接著也被感染了,紅著眼怒吼起來:“死戰不休!唯死而已!”雜亂的農具與木棍重重的撞擊在木垛上,混合著村民的咆哮聲,竟讓下麵的土匪有種麵對訓練有素的官兵之感,一時竟不敢上前。
張大山手中雙刀一大一,大的是殺豬刀,的是剔骨刀,都是每細致打磨了的,鋒利得很。卻是剛剛他見談崩了,立刻去張屠戶家問張家大嫂借的。
“張叔,借刀一用!”木垛上,張大山學著張虎的樣子,對身旁一名絡腮胡村民拱手道。
“我這刀殺豬利得很,就不知道能不能殺人了。今晚你若能給它開了鋒,也不枉我做了一輩子的屠夫!”絡腮胡嗡聲道。
“一個的前山屯,竟敢不把我白蛇嶺放在眼,找死!”剛開始時,頭目確實被村民齊聲怒吼的氣勢震住了,之後立刻反應了過來,這群人不過是一群莊稼漢而已,他們竟然被一群泥腿子嚇到了?這要是傳出去,毀掉的就不僅僅是自己當土匪的前途,還有白蛇嶺的威名!
當土匪的,如果村民根本不怕你,隨便一個莊稼漢都敢提著鋤頭跟你幹上一場,那就不叫災難了,可以是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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