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奧古斯特所說的一樣。

    ——我的朋友,對你的各類批判聲將會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奧古斯特總是正確的。

    雖然，哪怕隻是從現場意大利球迷們的反應來看，這也已經是一件顯而易見且注定了的事情。

    至此——

    這一年的年終巡回總決賽在聖誕節的前夕正式結束了。

    以奧古斯特·沃爾夫的又一尊冠軍獎杯為結束。

    而比起毫無新意的世界第一先生依舊是世界第一先生,從記者到球迷到輿論，人們顯然對安吉洛·比安奇的“徹底敗北”興趣更濃。

    ……至少,除去意大利本土的球迷外，其他人的反應確實可以用一句“興趣更濃”來概括。

    而在這幾年對他們本土的大天使先生愈發佛係寬容的意大利球迷，則在本次比賽結束後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激烈態度。

    這麵還不乏有長久以來就恨極了安吉洛的他國球迷在渾水摸魚。

    【安吉洛·比安奇滾出乒壇！！！】

    【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以為這些年下來我的心髒已經被鍛煉的足夠堅強了！我可以對比安奇的任何舉動都安詳微笑了！！但是呢？我受不了了！！我真的還是受不了了！！】

    【這種人就不配和其他球員同台競技！！！哪怕是一個世界排名在第五十的球員,也比比安奇更值得尊重與敬佩！】

    【我不想扯什態度和性格問題,我是純粹的強度黨,並且在過去一直對比安奇的“真實實力”有所期望……我並不討厭沃爾夫,也很欽佩德國隊的底蘊強大與傳承,但是以純粹的強度競技性來說，我的確也看煩了一隊球員同台競技最終總是以德國人（我們經曆的這個時代甚至是總以“一個人”）為勝利的結局,比安奇攪動了這一池平靜了太久的水潭，他讓我期待且欣喜,我以往一直為比安奇說話，認為他隻是未盡全力，雖然原因不明,但他的確是一個傲慢的強者，但是，在今晚之後,我發現我錯了，安吉洛·比安奇就是個懦夫！】

    【是的！安吉洛·比安奇就是個懦夫！！！我算是看明白了，以往他的開局散漫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開局散漫,隻是他“害怕”被奧古斯特打敗！！“恐懼”讓人們知道真實的他其實也就是個世界第二！！】

    【失望,失望！！比安奇他太讓我失望了！！看看他都做了什？哈！這就是過去一直被人們吹捧的“沒有人知道安吉洛·比安奇真正的上限是怎樣的”？！他的上限就是他是一個害怕失敗的弱者！所以他總是以“半途放水”——無論是開局散漫還是這次的局末散漫——來營造出讓人們誤以為他似乎很強大的錯覺！讓他自己也誤以為他的失敗隻是因為他沒有認真！但是殘酷的真相就是他的實力不過如此,他打不過也不可能打過外星人奧古斯特！！】

    【笑死我了，安吉洛·比安奇就是乒壇第一大騙子！他是個滿口謊言的虛榮到死的惡心的家夥！哈，過去那種一直塵囂甚上的理論是什？奧古斯特之所以是世界第一隻是因為安吉洛·比安奇沒出全力？別笑死我了！這種言論本身就是對奧古斯特的巨大侮辱！這是在極力地踩低奧古斯特然後極力地拔高安吉洛！但是安吉洛他配嗎？安吉洛·比安奇他不配！！】

    …

    ……

    球迷們瘋了。

    意大利的球迷們瘋的尤其厲害。

    以往隨著安吉洛的對外態度而做出了一副“隨你們怎說，我們不care”的矜持表情的意大利球迷徹底地忘記了什叫做理智與冷靜，隻因為他們被巨大的悲痛與被背叛感所包圍。

    部分一直以“不尊重體育競技”為由而抨擊安吉洛·比安奇的他國球迷對意大利人們極盡諷刺。

    少數的意大利媒體還在為自己的孩子說話，但是更多的意大利體媒也被同樣的憤怒與悲痛所席卷。

    至於非意大利本土的體育媒體就更不用說了，他們有什情分和義務為安吉洛·比安奇說好話嗎？

    完全沒有。

    當然了，由於法律體係的愈加完善，像是對球員憑空造謠的事情已經是發生在上個世紀時的那遙遠，但是這一次的他們需要以似假非假的消息來博取眼球嗎？不需要，他們隻需要以或悲痛或憤怒，或平實或激烈的語言，把安吉洛·比安奇本人切實所做的事情對外再敘述一遍就好了。

    哦，最好再加上各類球迷們的反應。

    看樂子的。

    幸災樂禍的。

    不讚同的。

    擔憂的。

    憤怒的。

    悲痛的。

    …

    ……

    在這些帶動風潮的輿論拱火下，比賽結束後的短短幾小時，對於本場年終巡回總決賽的激烈討論便已經躥到了歐洲的最高熱點，沒有之一。

    穩坐在最高熱點的人依舊是安吉洛·比安奇。

    但是，這一次，絕大部分人都對他懷有非褒義的激烈情緒。

    最重要的是，與以往不同的是，和他本人屬於同一國家的意大利球迷也在極度的刺激下對著媒體鏡頭真情實感地聲淚俱下，將事態推往一個新的高峰。

    身著深藍色球衣的人們怒吼著——

    ——他背叛了我們！

    ——他給了我們希望又將我們踹下絕望！！

    ——讓他走吧！他走吧！法國人不是一直想要比安奇嗎？比安奇滾去法國吧！我們不需要他！！

    ——我隻想說我恨他！！聽到了嗎？！安吉洛·比安奇！我恨你！我恨你！！你的球衣完蛋了！今晚回家後我他媽的就要把和你有關的東西全部燒掉！！！

    ——…

    ——……

    有人克製著悲痛與怒火，不想讓自己在鏡頭前太過失態。

    有人則看到鏡頭就瘋狂地衝了上去，一邊唾沫橫飛，一邊把自己扭曲的臉懟在鏡頭上。

    顯然，情緒如此激動的意大利球迷絕不止一兩個，比起來到現場看球的球迷，在家看球的球迷們擁有更多的“自主性”。

    ——早在比賽結束的第一時間，推特與油管上就開始陸續出現意大利球迷焚燒球衣的視頻。

    從比賽結束後的三小時來看，這件事顯然不會在短時間內平息，在部分媒體人的攪動之下，其熱度與持久度可能還會愈演愈烈，甚至還有處在局外人視角的他國球迷或幸災樂禍、或心懷擔憂、或非常冷靜地做出推斷，不知道這場由安吉洛·比安奇所引發的“年終騙局”，最終是否會上升到昔日的德國乒壇對奧古斯特的暴力抨擊的程度。

    而蘇舟——

    蘇舟也沒想到這場比賽會以這樣充滿非議與惡意的方式結束。

    就，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它怎能就這樣結束。

    作為同樣是經曆過各種輿論非議的一員，在比賽尚未結束時，蘇舟的心髒就不受控製地蜷縮了起來，而當奧古斯特的勝象已定後，即使蘇舟的第一反應也是與其他人大同小異的“他（安吉洛）怎能這樣？？？”，但是比起那些最最痛苦的意大利球迷，蘇舟的第二反應就是擔心賽後一定會發生的亂象是否會對安吉洛·比安奇造成影響……ＨTτPs://M.bqＵζ.ΝＥＴ

    ……又或者說，會造成多大的影響。

    將時間拉回幾小時前——

    羅馬中心體育場，解說室內。

    蘇舟轉頭，看向坐在他手邊的意大利解說，安東尼·盧梭西是一名極為狂熱的球迷，一位激情四射的解說，他對安吉洛的愛與崇拜早在先前的幾場解說就展現的淋漓盡致。

    但是就是這樣的安東尼，一度說出“我們為什要去探索比安奇是怎想的呢？他可是那個安吉洛·比安奇！我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注視著他！為他歡呼！為他鼓掌！”的安東尼·盧梭西，也在比賽的進程來到末端時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安東尼的臉色死寂而難看。

    蘇舟：“…………”

    蘇舟和身旁的德國解說對視一眼，伸手關上了麥克風，正琢磨著要不要說點什。

    安東尼就也關閉了麥克風，閉眼攥緊了拳頭。

    蘇舟注意到，安東尼按在麥克風開關上的手指在顫抖，手背也青筋畢露。

    “——行行好，別說話！”

    隻聽安東尼急促而壓抑地說：“弗雷德克，蘇，我知道你們想說什……但是，求求你們，讓我們這些意大利的可憐蟲冷靜一下……比賽快結束了，恭喜你們，弗雷德克，沒有幾個球了，剩下的解說交給你們了……除了最後的收尾道別，我不會再說話了，我不想說出一些讓未來的我很可能會後悔的話。”

    ——就此，年終巡回總決賽的賽程全部結束了。

    以一種沒有人能料到的、堪稱荒唐的方式結束了。

    單打冠軍依舊屬於奧古斯特·沃爾夫（德國）。

    亞軍依舊屬於安吉洛·比安奇（意大利）。

    季軍方麵則由羅德格斯（西班牙）與菲克（德國）並列第三。

    雙打的冠軍位置則是由英格蘭的約恩兄弟得到了勝利女神的垂眸親吻。

    雙打的亞軍屬於同樣登上了單打領獎台的奧古斯特、和他的左撇子搭檔菲克。

    雙打的季軍則屬於西班牙（迭戈·托雷斯&羅德格斯·雷耶斯）與意大利（薩繆爾·白蘭地&安吉洛·比安奇）組合。

    ——奧古斯特拿到了單打的冠軍與雙打的亞軍。

    ——安吉洛拿到了單打的亞軍與雙打的季軍。

    無論是單打的名次還是雙打的名次，安吉洛都比奧古斯特要落後一位，這樣在往常也並非沒有出現過的事情，卻唯有在這次引起了巨大的風波。

    人們就好像忽然發現，這樣“緊隨其後”的排名似乎就是上帝特意安排以讓他們去懲治某人的，於是各種隻差一位的P圖與極盡奚落的段子在互聯網上大範圍傳播。

    ……這很可怕。

    按理來說，以任何正常的世俗觀念來說，安吉洛·比安奇的確就是做了一件足以激怒所有人的事情，做錯事、被懲罰，這也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在潦草地滑過各類推送與推特評論後，蘇舟還是打從內心地感到了一種龐大的茫然與空落的恐怖。

    ……這很可怕。

    由於自己沒有安吉洛的手機與messenger聯絡方式，在徹底關閉了解說的麥克風、宣告自己的解說任務徹底結束後，蘇舟先是給奧古斯特發去了祝賀冠軍的私聊，又在這條私聊的最後詢問了一下，能否給他安吉洛的messenger聯係方式與手機號。

    而在奧古斯特有所回複之前，即使蘇舟的腦子也閃過諸如“比安奇先生的話，說不定對這些事情真的完全不會在意吧”的猜測……蘇舟依舊登陸了自己的推特，找到了安吉洛的推特頁麵，在正式關注了【安吉洛·比安奇】後，給安吉洛的推特發了一條私聊。

    總體來說，每當麵對這個意大利人時，巧舌如簧如蘇舟也總是免不了地有些詞窮。

    他踟躕了很久，在對話框寫了又刪，刪了又寫，最終，也隻是發了幾個#彩炮#問號#握手#擁抱#擔憂#的emoji表情過去。

    ……比安奇先生那邊的情況實在是很讓人擔憂，即使他本人可能真的不在乎。

    如果條件允許，蘇舟是真的打算直接去意大利隊的休息室門口守株待人。

    然而不行，條件並不允許。

    以常理來說，在比賽結束後，自己的這多朋友在這，他肯定會在羅馬膩歪上幾天，然後才依依不舍地折返回程，但是這一次的情況有些不同，不是說他還是個恢複末期的“傷患”，而是無論比賽的最終結果如何，他早就訂好了飛往澳大利亞悉尼的機票。

    ——是的，他早就決定要在比賽結束後的第一時間，就啟程飛往地球的另一端，去看看他的蒸。

    連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啟程的過度時間也不需要有，他在幾天前就買好了淩晨兩點的機票——也就是在總決賽結束的五六個小時後——在今天下午離開酒店時，他就已經和前台退了房，而在完成了最後一場的解說任務的現在，在和國際乒協的相關人員確認了一下沒有額外的問題後，他便從羅馬中心體育場啟程，直接趕往位於羅馬郊外的機場。

    畢竟這場荒唐的單打總決賽屬於無人可以預料的突發事件，而賀錚那邊的情況卻是早已發生的確定性./.事件。

    哪怕這幾天從悉尼那邊傳來的消息都還算不錯……

    ……可是他還是必須親眼去看看。

    這是蘇舟早已決定好的事情，除非又發生新的人命關天的事情，不然這是沒有任何外力可以阻止他的事情。

    他，蘇舟，必須要在自己能夠行動的第一時間，就真的必須、必須、必須，即使知道錚哥那邊的問題不大，他也必須去親眼看看賀錚。

    就像，他覺得，錚哥也肯定會想親手摸摸他的嗓子再親眼看看他？

    …

    ……

    羅馬郊外的機場，候機廳。

    在廣播聲響起的那，蘇舟扣上了手機。

    燈光熄滅前，手機屏幕上定格的畫麵，是他給安吉洛發推特私信的聊天頁麵。

    至於給其他朋友的報備則是在更早之前。

    ……就像他在好幾天前就和錚哥說了，在解說任務一結束後，他就會飛去悉尼找他。

    飛機起飛的時間是意大利時間的淩晨。

    為了清淨——當然更重要的是國際乒協給工資給的極其痛快——蘇舟沒怎猶豫，幾天前買機票的時候，就直接買了最貴的頭等艙。

    飛機轟鳴。

    機輪滾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