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蘇州太倉東劉家港。
元代開始海運漕糧後,便由此出海。因此,又有天下第一倉之稱。而鄭和下西洋,也是由此出發。
兩條中等型號的沙船緩緩駛離碼頭,向南直入茫茫大海。
沙船是長江口一帶的平底海船,結構獨特,方頭、方梢、平底、淺吃水,具有寬、大、扁、淺的特點,底平能坐灘,不怕擱淺,吃水淺,受潮水影響比較小;且更適合在北方海域航行。
同時,因為多桅多帆,桅高帆高,加上吃水淺,阻力小,能在海上快速航行,適航性能好;載重量大。
中等型號的沙船,載重在四千石到六千石,約合五百噸到八百噸。最大海運沙船,甚至能達到一千二百噸左右。
林天生坐在船艙內,輕呷著香茶,隨意翻看著一本書,不時微微點頭,好象從書中頗有所獲。
萬石米收購完畢,趁著順風,便要送到遼東,送到廣鹿島,完成與郭大靖的約定。
兩艘船上除了米,還有布匹和白糖,也是郭大靖指定的貨物,並給了定金。
不為外人所知的,船上還有五百枝重火繩槍和六門紅夷大炮,是從澳門葡人手中購買的。隨船前往遼東的,還有四位葡人和他們的隨從。
林天生對於郭大靖交辦的事情,還是盡心盡力的。
通過與林家有生意往來的葡商,以及嘉興的意大利傳教士,他和藤野正終於順利到達澳門,並購買了火繩槍,並聘請了葡人槍炮師。
重火繩槍,被明人稱為鷹銃,澳門的葡人手中也存貨不多。這還是等了一個多月,才勉強湊齊能夠拿得出手的數量。
郭大靖說定的是越多越好,越快運到越好。藤野正便讓林天生先把這些火槍運走,他繼續呆在澳門,押運下一批火繩槍回遼東。
回到嘉興,林家管事兒已經按照他的吩咐,收購了萬石米糧。正好,林天生裝船後也不耽擱,即刻出海,前往遼東。
“東家。”一個管事兒匆匆進艙,臉色怪異地稟報道:“小姐,小姐藏在船上。”
林天生吃了一驚,騰地站起,斥道:“怎搞的,她藏在船上,就沒人發現?”
管事兒很委屈地低下頭,辯解是不敢的,也確實有他的責任。
“現在掉頭靠岸。”林天生沉聲吩咐道:“把她帶來見我。”
“哥,不要靠岸啦!”林婉兒就在艙門外,聽到哥哥的話,趕忙推門進來,可憐巴巴地央求道:“你是最疼我的,就忍心看我跳火坑?”
林天生翻了下眼睛,說道:“又要拿陳家說事兒,我不是已經拖延了婚期,等到明年再說嘛!”
“可我怕陳家趁你不在,前來搶親。”林婉兒扁著嘴,嚶嚶欲泣的小可憐樣兒,“你不在家的時候,我成天提心吊膽,睡覺都做噩夢。你看,我是不是又瘦了?”
林天生不用看也知道,妹子倒沒說謊。可這門親事是已故老爹給定的,他也不好毀諾退親,盡管聽說陳家那兒子甚是不堪。
“搶親,陳家不敢,你瞎擔心。”林天生的口氣緩和了一些,委婉地勸道:“還是先送你回家,大哥月餘便回來了。”
林婉兒哼地一聲,坐在了椅中,倔強地說道:“你上哪我都跟著,要把我送回去,我就偷跑,你回來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你——”林天生伸手指著妹妹,好半晌才無力地放了下去。
這個妹子最受疼愛,也養成了嬌慣的性子,說得出來,也真是做得到。
“不用掉頭了,直去遼東。”林天生最終也沒辦法,交代了管事兒,坐在椅中生著悶氣。
林婉兒倒是高興了,逃避親事是一方麵,能出外見見花花世界,也是值得欣喜激動的。
見老哥生氣不說話,林婉兒嘿嘿笑了兩聲,沒話找話道:“哥,那個郭將軍值得你全力幫助嗎,墊了那多錢,家底都快掏空了呢!”
家底掏空是誇張之語,林家雖不是巨商豪富,幾萬兩銀子還是拿得出的。
重火繩槍八兩一枝,千斤紅夷炮三百兩一門,五百斤的百兩左右,購買這些武器裝備一共花了五千多兩。
但藤野正又追加了加急的訂單,一千枝火繩槍,十門千斤紅夷大炮,即便量大優惠了不少,也有將近一萬兩。
而定金就是林天生墊付的,再加上購買糧食、布匹、白糖等物,差不多掏了七八千兩。
林天生喝了口茶水,氣消了些,但還有些不悅,口氣也有些生硬,說道:“你懂什,不過萬八銀子。若是結好郭將軍,林家可能就此富甲一方。”
“就憑這個——”林婉兒拿出小鏡子,向著老哥晃了晃。
林家墊資,藤野正便把鏡子作為抵押。林天生並沒打算賣掉,就給了最疼愛的小妹。
林天生搖了搖頭,說道:“這不算什,我和天佑看到過比這大好幾倍的。況且,我們都看好郭將軍,認為他日後會發達。”
林婉兒先是驚訝,沒想到會有那大的鏡子,肯定很值錢。但隨後又覺得大哥是不是有些草率,寄厚望於一個征戰沙場的武人。
“郭將軍是個很奇怪,也很有趣的人。”
林天生垂下眼簾,微露笑意,緩緩說道:“說得不好聽的話,打起仗來不要命,象是個亡命徒;可坐下來說話聊天,卻又給人另外的感覺,覺得他為人豪爽真摯,值得結交。”
林婉兒沉吟了一下,說道:“若是他表不一呢,遼東可是他的地頭,耍賴不給錢怎辦?”
林天生瞅了一眼妹子,說道:“他是要與林家長期合作的,不會為了那點錢自毀名聲。而且,我感覺他比咱們林家還有錢似的。”
“那有錢還拚命打仗?”林婉兒瞪大了眼睛,覺得這很矛盾。
林天生哼了一聲,說道:“與建虜有血海深仇,郭將軍豈能不報?也正是如此,才不把錢財放在眼吧!”
林婉兒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用憐憫地口氣說道:“家人都死於建虜之手,隻剩下他一人,確實是血海深仇,大丈夫亦當報仇雪恨。”
林天生提醒道:“到了島上,在郭將軍麵前少說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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