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霍庭墨從樓上下來時候,正好遇到端著粥上去的淮止。
“如果我是你,以後都不會再出現在她麵前。”
淮止清絕雅致的麵容上,沒有任何的波瀾。
步調也是平穩從容,沒做任何的停留。
若不是樓梯口處隻有兩人在,都要以為出聲的人不是淮止。
難得的。
霍庭墨沒說任何話。
陸京遠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還有一位助理模樣的人站在他身旁,應該是在處理公事。
看見人下來了。
陸京遠才淡淡的開口,“既然已經看過了,以後就不要再來打擾歲歲。”
陸京遠說這話的時候,眼神落在了他麵前的藍色文件上麵,眼都沒抬一下。
聞聲。
霍庭墨停了下來。
他俊美清冽的臉龐沒有任何波瀾,如聊天般淡淡的道。
“西北洋的一條航線換見她一麵。如果,我把北洲的整個海上航線都給你——”
霍庭墨看向陸京遠,“我要她。”
話音落。
陸京遠落在文件邊緣處的手,忽地頓住。
北洲。
尋常人聽都沒聽過的地方。
卻是全球勢力跟財富的集中地。
如果能夠打通華國跟北洲的唯一通道,那……將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財富。
華國財閥之首陸家的地位,至少還會再屹立五百年不倒。
靜了好一會兒。
坐在沙發上的陸京遠才抬眼,對上霍庭墨漆黑如淵的眼睛,平和淡緩的聲音。
“一開始,我選擇跟你簽下協議,是因為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你是最好的人選。但對歲歲來說——”
“即便你權勢滔天,但依舊是個陌生人。”
提起歲歲的時候,陸京遠的聲音都要溫和了些,“她對你的熟悉度,甚至不如從小一直給她開車的司機。”
霍庭墨溫淡的眉宇,隱著幾分清冽。
即便陸京遠說的話很不好聽,甚至是刺耳。
但,他說的是事實。
那時,聽聞陸聽酒想要跟其他人結婚,他轉而找上了陸京遠。
——這是開始。
陸京遠的聲音溫和,平靜得毫無波瀾,“剛開始的那一年,歲歲不滿,卻也不得不妥協於我的決定。在星湖灣鬧天鬧地,一般人還真招架不住。”
“你是寵她,任由她鬧。”
“甚至歲歲失手傷了你,在急救室搶救了三天三夜差點沒搶救過來的消息,你都瞞得嚴嚴實實的,沒透露一點消息出去。”
沒透露出去,但不代表他不知道。
好歹是從小捧在手心養到大的妹妹,怎可能放心的把她交給其他人。
除了淮止,他誰也不信。
“說起來。”陸京遠低笑了下,“我還挺懷念歲歲那個時候的。”
無憂無慮的,想要做什就做什,不用顧忌任何人。
現在。
長大了。
像是投入一塊石頭,都不會漾起半圈波瀾的靜海。
隻是看著,便讓人覺得心疼。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後來,歲歲大概是動搖了。”
陸京遠繼續開口。
聲音平靜溫和得沒有任何的起伏,不疾不徐,辨不清情緒。
驀然間。
霍庭墨心底卻突然有了某種預感,預感陸京遠接下來的話,是他想聽但又害怕聽到的。
“後來有天晚上,已經過了淩晨,她問我,她的婚戒去哪了。”
她的婚戒。
當初抗拒甚至是拒絕那份協議的人,突然主動問起了婚戒。
陸京遠看向了神情已經變了的男人,低沉渾厚的聲音字字緩緩,“霍先生。”
“除非是歲歲願意,否則即便是十個北洲,也換不來她。”
說完。
陸京遠收好文件,站了起來,“在那三年,你在她身邊的時間最多。”
“從一開始的打算接受,到現在的漠然抗拒。其中發生了什,你最清楚。”
“歲歲以前,很少有安靜的時候。”
但現在,她好像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願意說了。
……
從陸家出來的時候,霍庭墨俊美的臉龐冷峻涼漠,麵無表情。
周身沁在一種很深很沉的情緒中。
“霍總……太太怎樣了?”
林南站在黑色的邁巴赫旁,打開了後座的車門。
靜了好一會兒。
霍庭墨才淡淡的道,“我一直以為,我愛她就行了。”
但從來沒想過,她需不需要他的愛。
林南沒敢揣摩霍庭墨的心理,隻是微微低頭,猶豫著謹聲開口,“……太太會明白您的心意的。”
心意。
到如今,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到底是純粹的愛意多一些,還是多年求而不得的執念占了上風。
“把守在周圍的人,都撤了。”
說完,霍庭墨就上了車。
……
陸聽酒休息好之後,重新跟那位姓“厲”的大客戶約了見麵的時間和地點。
在一個郊外大別墅。
偌大的露天遊泳池。
遊泳池的水,都是經過特殊處理的,比正常溫度要低了許多。
池麵,氤氳著幾乎能夠凝結成冰的白霧。
池邊。
懶懶散散的坐著十幾個男人,像是出來玩的豪門公子哥,散漫不羈。但眼神格外銳利狠厲,如同染過無數次的鮮血。
沁成了最深的黑紅色。
最中間的高定沙發上,散漫的坐著一個男人,身上是手工定製的黑色襯衫,領口被微微扯開。
指間夾著一根煙,指骨修長而分明,薄薄的白霧從指間升起。
姿態慵懶又隨意。
一隻手漫不經心的搭在扶手上,盛極的容顏冷漠又薄涼,似乎周遭的一切都跟他毫無關係。
但偏偏。
他又是這的王。
除了他之外,其餘男人身邊都陪著一個女伴,有的是兩三個。都穿著性感而又誘惑力十足的比基尼。
“九爺,您先選。”
其中一個離他比較近的男人,收了身上的喋血狠厲,恭敬的問出聲。
被稱作“九爺”的人,淡淡的嗯了一聲,漆黑涼漠的眼,掃過一旁宛如選秀般站著的十幾個女人。
最後。
視線落在,從左側數第七個女人身上。
一身白。
遮了重要的點。
“你。”
被抽中的那個女人,容色冷豔漂亮,但眼底沒什光。
在其他人小聲的驚呼聲中,她才微微的怔了怔,隨即抿唇道謝。
“謝謝九爺。”
隻不過,九爺也隻是在選人的時候,從她臉上掠過一眼,隨後就收回來了目光。
見九爺選了之後,其他人也才敢選。
而被選中的人,幾乎是在被指到的那瞬間,臉上便欣喜不已。
被選中,才代表她們有“入圍”的資格。
在她們的對麵的長桌上,擺放著高高的幾摞現金。
整整一千萬。
被選中的女人,誰能夠在這個特殊的泳池內堅持到最後,便能夠獲得這一千萬的現金。
但相應的——
輸了,會有懲罰。
至於怎懲罰,怎玩,得看選中她們男人的心情。
“開始!”
隨著其中一個男人興奮的高聲大喊。
已經站在泳池邊做好準備的女人們,紛紛前仆後繼的跳進了——
已經提前設置成,零下20度的泳池內。
撲通撲通的落水聲,猶如下餃子般,連綿不斷的響起。
陸聽酒,就是這個時候被人帶進來的。
察覺到明顯比外麵低下幾度的溫度,陸聽酒漂亮如畫的眉眼,微微的靜了靜。
“誰啊!這不懂規矩——”
見有人遊戲開始了才進來,其中一個男人暴躁怒吼,但話音還未說完,目光在觸及到陸聽酒的那張臉時,驀地戛然而止。
陸聽酒的絕色,是一眼看過去的驚豔,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驚心又動魄。
見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已經習以為常的陸聽酒,漂亮精致的眉眼不動分毫,直接看向了坐在沙發最中間的那個男人。
“厲先生。”
厲宴九落在她臉上的視線,難得的滯了一瞬。
這親眼看到的,可要比照片上的更要刺激視覺。
南、北兩洲掌權人心尖上的白月光。
嘖。
“陸小姐。”
男人帶著幾分薄涼的低啞聲音落下,“百聞不如一見,陸小姐真人要比照片上漂亮很多。”
其他人聽了,心底一驚。
這位冷情薄涼的大佬,什時候誇過人?
但凡叫他多瞧上一眼,稱為人間絕色都不為過。
但轉瞬,他們又在心底忍不住的附和。
就算是他們西洲的第一美人,拿出來跟眼前這位比,也得遜色三分。
沒管厲宴九是在哪看到過自己的照片,陸聽酒看著他,淡然出聲:
“厲先生想要設計什?可以先把基本的要求和想要設計的風格說出來。”
“不急。”
厲宴九深黑不見底而又玩味的目光,落在陸聽酒似月光似清雪的眉眼間。
不疾不徐的開口,“不如等這一局結束,再談。”
陸聽酒掃了一眼泛著冰塊和冷霧的泳池,以及一旁長桌上高高的幾摞現金。
眉心不著痕跡的蹙了蹙。
“給陸小姐搬個沙發。”
厲宴九的話音剛落。
就見他的心腹急匆匆的從外麵走了進來,臉上隱隱有懼色。
在眾人的詫異下,心腹彎腰,在厲宴九耳旁低聲說了一句什。
陸聽酒能夠感受到厲宴九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繼而……落在了她身後。
“來這怎不讓我陪你?”
低沉溫和的聲音落在耳旁。
轉頭,陸聽酒就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
霍庭墨一身黑色的長西裝,身形修長挺拔,容顏俊美清冽,漆黑深幽的眸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隻要有陸聽酒的地方,霍庭墨目光的聚焦點,總是能第一瞬的落在她身上。
——從無例外。
“沒必要。”
對視一眼後,陸聽酒偏過了頭,淡淡的道。
霍庭墨看著她漂亮精致的側臉,不論看多少遍,仍覺得驚豔。
察覺到別墅內格外低的溫度時。
霍庭墨眉宇微皺,隨後就將自己的外套脫下,披在了她肩上。
“你幹什?”
陸聽酒察覺到他的動作,微微後退一步時,卻被男人輕按住了肩頭,低低淡淡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的情緒,“披上。”
隨後。
霍庭墨又朝一旁呈戒備狀態的黑衣保鏢,淡淡開口,“拿一條毛毯過來。”
話音落。
黑衣保鏢下意識的看向了厲宴九。
在得到肯定的示意後,才敢去取一條毛毯過來。
從霍庭墨出現的那瞬間。
原本散漫隨意倚靠在沙發上的厲宴九,身體微微直了起來。
看著那個在陸聽酒麵前,溫和得沒有一絲一毫狠厲氣息的男人。
厲宴九又深又沉的眼,帶著些許的警惕……以及興味。
“都傳北洲那位神秘無影的掌權人,為了一個女人留在雲城,甚至還不惜弄廢了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
厲宴九輕嘖了聲,眯著眼睛看向了陸聽酒。
“不過聽說,你還有位青梅竹馬。”
淮家少主藏得連一絲消息都沒傳出來的人,還當真是寶貝。
“我倒是好奇,”厲宴九周身沁著一股邪佞,眼睛沒什溫度,薄唇含笑,“你會選誰?”
聞言。
正將深色毛毯蓋在陸聽酒腿上的霍庭墨,手下微微一頓,隨即又不疾不徐替她整理好。
做完這一切的霍庭墨,才直起了身。
俊美清冽的臉龐波瀾不驚,正眼看向了厲宴九,淡淡的開口。
“她選誰,跟你無關。”
“是。”
厲宴九眼底隱著忌憚,慵懶邪佞的臉上卻掛著笑,沒什溫度,語調也是散散漫漫的。
“陸小姐這樣的人間絕色,誰都想要。”
那間。
男人眼神瞬間沉了下去,驟變的氣場甚至讓原本溫度就偏低的別墅內,更是覆上了一層寒冷的溫度。
“你試試。”
霍庭墨俊美的臉麵無表情,眉宇冷冽,語調更是陰沉到了極致。
在他身旁的陸聽酒,微微怔了怔。
她第一次見到霍庭墨這樣。
好像他骨髓,其實根本全都是暗黑跟狠厲。
整個人都是冷的。
其他公子哥,見到這一幕時,根本不敢說話。
就連呼吸也放得小心翼翼。
雖然不知道那個男人的身份,但那一身長年久居高位的無形而強大的氣場,就不是他們能夠惹得起的。
“不就是說出了作為一個正常男人看見她時的心聲,你這生氣幹什……”
“啊!”
厲宴九話還沒有說完,泳池內就驀地傳來了幾聲尖叫聲。
泳池內。
一個女人在零下三十多度的冰水中,凍得嘴唇發紫,身體僵硬,最後似受不住的,整個人徑直朝泳池中間砸去。
濺起一片水花。
其他人嚇得紛紛尖叫。
聽見聲音,陸聽酒抬眼看過去的時候,眼前就投下了一片陰影。
遮擋住了她的全部視線。
微微頓了頓。
陸聽酒沒看眼前的人,漂亮的眼瞼微斂了斂。
而另一邊,就已經有保鏢將“出局”——凍昏過去的人從泳池拖了出來。
並且。
將泳池的溫度,再朝下調了十度。
“不如霍少來賭一賭,誰會贏?”
“清人。”
霍庭墨身穿一件黑色襯衫,麵無表情,眉宇神色不變分毫,聲調卻凜冽。
厲宴九看著他把身後人,護得嚴嚴實實的動作。
像是覺得看一眼都髒了她的眼。
厲宴九抬手散漫的吸了口煙,淡色的煙霧氤氳中,慵懶散漫的開口:
“清人?那我這一千萬打了水漂不說,還毀了我的興致。”
“原本我想要設計的珠寶都想好了,霍少這一打岔,我好像又忘了,那後麵跟陸小姐的合作……就要麻煩陸小姐多上上心了。”
言外之意是,合作時間可能會無限延長。
說話間。
泳池內又有三四個人徑直倒在了水池中,凍僵得直接暈了過去。
霍庭墨想著陸聽酒不願意替他設計戒指,卻又接了其他人的單。
眉宇壓得凜冽了幾分。
“重新換個地方,否則,免談。”
霍庭墨知道他缺的不是那一千萬,重點無非是在他後麵那句話上。
“免談?”
聞言,厲宴九懶洋洋的笑了笑,指間的煙已經燃了大半。
剛準備抖抖煙灰時,旁邊立即就有人伸出雙手恭敬的接著。
厲宴九徑直的看向了被男人護得很好的陸聽酒。
嗓音慵懶散漫。
“陸小姐這是,想要毀約?一億的定金,我可是提前付了。”
“十倍的違約金,再加上這段時間我浪費的時間,精力,這賠償……怎著也得再翻一倍吧?”
陸聽酒剛準備說話,霍庭墨就握住了她的手,淡聲替她拒絕了,“她不接。”
“是。”
厲宴九拿下口的煙,煙灰絮絮落下,落在半跪在他身側的那人手中。
“如果不想接,想必陸小姐也不會走這一趟。”
除開最開始,見到霍庭墨的時候,厲宴九眼底有些警惕。
在看見霍庭墨護著陸聽酒的模樣後,厲宴九整個人反而變得懶漫又隨意。
他唇角勾著笑,邪佞凜然,聲調懶懶,“當然,不論多少錢在霍少眼,都隻是個數字而已。但——”
厲宴九的目光,落在他身後的女人身上,“業內第一設計師……陸小姐也不想,砸了自己的口碑吧?”
陸聽酒呼吸靜了靜。她手下掙脫了兩下,示意霍庭墨放開她。
到如今,霍庭墨倒是全任由著她。
陸聽酒看著不遠處,坐在沙發中間亦正亦邪的男人,聲調淡淡。
“如果厲少是這種合作態度,按照合約第三十七條,我可以單方麵解約。”
聞言
厲宴九眉梢微微挑了挑,唇角勾著的弧度不變,“別啊,聽說陸小姐作品千金難求,好不容易付了定金,怎能說取消就取消。”
“就一對袖扣吧,聽說是定情信物。還沒人送過給我,如果是經由陸小姐之手送的……設計的,肯定意義非凡。”
好整以暇的察覺到霍庭墨變了的臉色時,厲宴九還是換了一種說法。
“她不接。”
霍庭墨重新牽住陸聽酒的手,直接將她帶到了自己懷,聲音清清淡淡,“違約金等下打你賬上。”
說著。
霍庭墨就要帶陸聽酒離開。
那間。
厲宴九唇角勾出的弧度全無,眼底慵懶的笑意也散了個幹淨,“霍庭墨,你耍我呢?”
“她想接就接,不接就不接?”
也幾乎是厲宴九周身氣場驟變的那瞬間。
幾個黑衣保鏢,立刻就攔在了霍庭墨和陸聽酒麵前。
霍庭墨將陸聽酒護在懷,淡淡的掃了一眼前麵幾個人,俊美清冽的臉上沒有任何變化。
“幹什?都退下。”
厲宴九從沙發上起身,懶懶散散的邁著步子走到霍庭墨的麵前,“在霍少的地盤下,你們想上天?”
誰不知道,現在雲城明麵上陸家為主,暗下賀漣詹為王。
而賀漣詹的勢力,相當於就是霍庭墨的勢力。
幾個保鏢紛紛退下時。
厲宴九徑直的看向了陸聽酒,“陸小姐,我可是按照合同規規矩矩辦事。一對袖扣,隻要是你設計出的,我就滿意。”
霍庭墨正要開口,陸聽酒甩開了他的手,淡淡落下一個字。
“好。”
霍庭墨低頭看她,眸色很深。
察覺到他的視線,陸聽酒朝他看了過去,清清淡淡的笑,“他付了定金,我給他設計,再平常不過的交易。”
“他給了多少?我給十倍。”
霍庭墨低低沉沉的語調,聽不出任何的情緒,唯獨看向陸聽酒的眸色很深。
聞言。
陸聽酒把身上披著的大衣取了下來,聲調淡淡,“接不接,看我心情。”
隨後。
她把取下來的大衣遞給霍庭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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