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驚鹿在庭院外不時敲擊。
紫藤蘿因風搖曳,月影落在回廊之上,照亮了廊下兩道高大身影。
星決盤腿坐在涼席上,好幾分鍾內,他不斷地點著腦袋。
他雙眼緊閉,像是非常困倦的模樣。
江野枕著星決的大腿淺眠,在被對方的長發屢次撩撥臉頰中醒來。
他睜開眼睛,伸出食指點上星決再一次垂下的腦袋,嘴角勾起笑意,微微抬頭,在他秀氣的鼻尖落下一個輕吻,像是被風撓過的感覺,沒有驚擾到正熟睡的人。
江野小心的起身,坐在廊柱旁,他輕輕抱起星決,讓他更舒服的窩在自己的懷。
兩人對調了姿勢,畫麵依舊那溫馨。
江野現在是全星際的紅人,走到哪都要被人注視。
他向來都是藏在黑暗中的暗殺者,從來都沒走到明麵來過。
這突如其來暴增的關注度讓他覺得不適應,不過漸漸也就習慣了。
江野洗心革麵,放棄了從前的工作,專心待在春日宴陪著星決,成了個遊手好閑的老板娘。
當然也可以換個說法,他現在是星決養在深閨的‘男寵’。
偶爾觀眾們覺得無聊了,想念他的時候,他會短暫的開個直播,給大家記錄一下今天的日常,或者和直播間的觀眾們來個激情對罵。
江野和星決的感情非常穩定,江野出獄後三個月不到,兩人就已經選定了結婚的日子。
他直播間的觀眾們一改往日態度,紛紛送上祝福,並且自發決定要親自來給他們當婚禮嘉賓。
江野本能就想拒絕,心情好的星決卻率先答應了。
反正春日宴包房多,足夠容納數量龐大的觀眾們。
不過,他們要想進來,還是要走春日宴的規矩。
沒有達到一定金錢數額的人是不能進入春日宴的。
觀眾們雖有怨言,但是出於這是他們私自的決定,也沒人能置喙。
不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了。
當晚春日宴的會員卡名單足足暴增了幾萬人,星決賺得盆滿缽滿。
要不說星決是星際首富,這賺錢頭腦,江野可以一輩子賴著他不走,專心當個吃軟飯的了。
有幾個直播間觀眾不需袒/露身份,江野和星決自然知道他們是誰。
他們走後門,提前給江野送了賀禮過來。
其中有一份禮物是來自霍金斯的。
江野得到它的時候,塵封已久的記憶漸漸匯入腦海。
從前與星決的點點滴滴再也不是星決一個人的獨家記憶……
*
星決自那次小行星爆炸中誕生,M79又重新恢複生機。
人們視他若神明,敬畏他,不敢與他直視,更不敢與他過多交流……
他童年沒有玩伴,被人們當成一顆脆弱的寶石來照顧。
12歲那年,星決軟磨硬泡半天,才讓一直照顧他的尤金伯伯帶他出去玩。
他還小,M79的權利暫時交由尤金伯伯掌管,星決對權利並不是很看重,他隻注重開心與否。
尤金伯伯是以他的名義去星際聯合國參加會議的,期間他千叮嚀萬囑咐,讓星決待在大使館內不要亂跑。
星決乖乖的應諾,他沒有亂跑,他喝了一杯別人遞過來的甜甜果汁,沒過一會就睡了過去。
再醒來,他已經不在大使館了。
他蜷縮著身體,被關在狹小的空間,他的手腳被綁住,周圍漆黑一片。
星決慌亂後便是努力逼著自己冷靜下來,他猜測自己大概是被裝在一個箱子,綁架他的人正抬著他往不知名的方向快速移動。
他們說著他聽不懂的語言,星決被晃得頭暈,胃翻江倒海,幾乎要吐出來。
那些人走了很長時間,久到星決再一次從昏睡中醒過來。
箱子被打開,星決終於見到了久違的陽光,也看清了綁架他的人的臉。
綁架犯隻有兩個人,他們穿著星際海盜特有的服飾,暴曬的古銅色肌膚上滿是傷疤,一看就是經曆了許多腥風血雨,非常危險。
“醒了,怎不說話呢,也不害怕?果然是星際之子啊,小小年紀就夠沉穩的。”
“少說廢話,休息會快點趕路吧,天黑前要上飛船了,把人交給X,我們就解脫了。”
“怕什,人又不會跑,才過了六個小時,星際聯合國的軍隊就是渣滓,哪那容易找過來?”
“以防萬一啊,我總覺得不安全。”
“接了單子就不要害怕,聽我的沒錯,讓他喘口氣吧,別把人憋壞了,再休息十分鍾我們就繼續上路。”
“好。”
星決縮在他們給他準備的行李箱中,從他們讓他透氣以來就沒說過一句話。
他在努力辨別他們的語言,好在他體內的力量幫助了他。
沒有行李箱阻隔聲音,他很快就聽懂了他們在說什。
讓他們綁架自己的人是X?
他從未聽說過這個人,他為什要綁架自己?
唯一慶幸的是,那兩個人覺得他是個需要人保護的小孩,並沒有搜他的身。
星決趁著兩人不注意,用袖中藏著的小匕首割開了繩子,悄悄地跑了。
那兩人也不是吃素的,沒過幾分鍾就追了上來。
他們的休息點在一塊人煙罕至的廢墟,周圍滿是磚塊與鋼筋。
身量瘦小的星決靈活的穿梭在障礙物,而那兩個壯漢就有點棘手了。
星決正欣喜著自己能從兩個歹徒手中逃跑,就被石塊掩藏下的橫杆給絆住了。
他跌倒在磚塊,白嫩的皮膚立刻就被凸出的石塊磨出了細細密密的傷痕。
身後人很快就趕了上來,抓著他的胳膊,不由分說的擰斷了他的一隻手。
星決第一次知道疼痛是那難以忍受的事情,手臂骨折比被石頭劃傷臉部還要疼上數倍,他叫了一聲後便死死咬住嘴唇,瞪向那兩個麵目醜陋的男人。
“跑啊!怎不繼續跑了,我看你怎跑!”
他的頭發被另一個男人扯住,曾經被誇讚過無數次的白發被他們硬生生割斷。
那個男人貪婪的將他的長發塞進自己口袋。
“聽說你身上有很多寶貝,這頭發應該也能賣上不少錢,原本我們想好好對你的,可惜你想跑,那我們就不客氣了,反正X沒有特意交代什,隻要不死就行了。”
星決忍住疼痛,輕聲道:“那你們就打死我吧。”
男人被他逗笑了:“打死你?你還真不怕死啊!”
他抓起腳邊一根生鏽的鋼筋,朝著星決的身體砸去。
“啊!”
星決忍著疼痛,撲上去抱住男人的小腿,牙齒狠狠咬住他的皮肉。
男人痛苦的大叫一同響起,鋼筋抽在星決的背上。
另一個人見情況不對,急忙過來拉開星決。
可小孩的力氣不知道為什那大,任他怎拉扯都拉不開。
“鬆手啊啊——”
鮮血浸濕了那個男人的半條褲腿,星決赤紅著雙眼,如狼似虎的瞪著虛空的一點,始終沒有鬆嘴。
他腦子很亂,什都思考不出來,隻知道他不能放開。
他們要他疼,他也要他們難受。
兩個強壯男人在一個12歲小孩麵前竟然束手無策。
“打死他算了!”
生鏽的鋼筋再次揮動,卻被隔空射過來的子彈打落在地。
他們迷茫的朝著聲源處望去。
黑發少年不知什時候站在倒塌的牆頭之上,烈陽掃過他淡漠的眉眼,他手中的槍口似乎還殘留餘溫。
他動作嫻熟的給槍換彈,靈活的像是在做一件極其簡單的事情。
他穿著最簡單的白T工裝褲,露出的左臂上清晰的刻著一串英文字母——Hawkins.
“霍金斯!”一人不敢置信的大叫道。
誰敢將霍金斯的名字刻在自己身上,隻有霍金斯本人,和他新收的養子。
這是霍金斯給予他的孩子最大最有效的庇護。
誰都知道,這代表著霍金斯承認了這個小孩,誰敢動他,就是和霍金斯作對。
聽說那個養子繼承了霍金斯所有本事。
霍金斯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他那位養子不同,他隻憑心情行事。
很多人不知道觸了他的哪條‘逆鱗’,下場都不怎好。
那瘦弱的少年真的是霍金斯的兒子?
“開玩笑吧!”
兩人麵麵相覷,被星決活活咬傷了一條腿的男人生出怯意,他看出了少年手中那把手/槍的來曆。
同為海盜,他曾和霍金斯的海盜團交過手。
那槍是霍金斯的寶貝,是獨一無二的,這點足夠證明少年就是霍金斯的養子了。
他衝身邊的夥伴小聲道:“走,走吧,這不能久留,霍金斯登陸了,他的部隊就在附近,我們要快點走。”
霍金斯靠岸這件事比什都要來的恐怖,他們隻有兩個人,可惹不起這尊煞神。
“我、我們隻是路過,並沒要冒犯霍金斯,我們很快就走了,請您息怒。”
江野挑眉,看了一眼自己胳膊上剛紋的刺青。
嘖,這東西在還真是限製了很多事情。
比如,最近都沒人願意和他切磋了,找個機會他一定要把它洗掉。
見江野沒有說話,他們以為江野是同意了,男人鬆了口氣,揪住星決被割斷的短發,大手不停敲擊著星決的下巴,想要讓他鬆嘴。
星決赤紅著雙眼,像隻沒有意識的小獸,隻顧著與麵前的對手拚個你死我活,半張臉被鮮血染垢,加上滿臉的傷痕,簡直慘不忍睹。
“鬆嘴啊,賤人!”
星決沒有鬆嘴,先閉嘴的是那個不斷打罵他的男人。
他的胳膊被突如其來的子彈打傷,他錯愕的看向江野。
“你!”
江野靈活的在廢墟上跳躍,隻用幾秒就出現在三人麵前。
他抬腳,不由分說的踹上兩人,他們跌倒在地,話來不及說,就對上江野陰鷙的目光。
“這是我看上的人,你們想帶我的人去哪?”
你的人?你知不知道他是誰?他怎可能是你的人!
“您在開玩笑吧,這是我們家的孩子,小孩不懂事……”
“閉嘴!”江野抬眸輕掃說話的男人,他將槍別在腰間,另一隻手上的匕首在掌心晃動數圈,宣戰的姿態十分明顯。
他甚至都放棄了用槍,這是藐視,也是示威。
“不想走的話,就留在這吧,馬丁最近養了一隻獅子,正好省了一頓肉……”
江野話都沒說完,被子彈打中手臂的男人就飛快跑了,剩下的同伴還被星決叼著小腿,想跑也跑不掉。
江野覺得好笑,蹲下身,伸手輕拍星決的側臉,輕聲道:“鬆嘴。”
他的話像是有種特殊的魔力,星決本能就鬆開了嘴巴,目送著欺負他的男人一瘸一拐的跑走,消失在他的視野內。
星決終於反應過來,對放走他仇人的始作俑者大聲的吼了一句。
他臉上還呈現著猙獰的表情,這樣的狀態並沒嚇到身邊的江野。
“嗷!”江野同樣凶悍的回敬他。
兩個人蹲在廢墟,一左一右的對視著,一個帶笑,一個卻陷入了迷茫,像是在玩一二三木頭人的遊戲。
江野的側影迎接著烈陽,猛烈的光下,藏在雙耳和臉頰中的細小絨毛清晰可見,他微笑著,伸手過來擦拭呆立不動的星決的唇角。
“都是血,真髒。”雖然那說,但他卻不顧自己也髒了,耐心的替星決擦去臉上的汙濁。
星決不知道自己在想什,聽了少年的話後,本能就抬起手臂拚命的擦拭著自己的嘴唇。
手指和江野的觸碰到一起,他慌亂的動作被江野製止,兩人的手指無意識的就牽到了一塊。
江野挑眉:“還挺會撒嬌。”
星決呆呆辯解:“我、我沒有……”
“這樣是擦不幹淨的。”江野掐住小孩的下巴,逼迫著他張開嘴巴。
一壺清水灌進口腔,江野扔掉空了的水杯,看著還處於懵逼狀態中的星決,拍拍他稍微幹淨了的臉,問道:“傻了嗎?”
這個人救了他,他在關心自己!
水潑灑的不均勻,有一半都灑在星決的臉上,他眨眨被水濡/濕的濃密睫毛,從被綁架到現在一直壓抑的害怕盡數襲上心頭。
星決突然撲向江野,將他壓在凸起的石塊之上,抱住他的腰便大哭了起來。
“嘶——”江野的背被密密麻麻的小石塊壓得生疼,懷的小孩就跟洪水泄閘般,趴在他身上就不起來了。
江野內心掙紮了數秒鍾,最終忍住推開小孩的衝動,長長歎了口氣。
任由那小孩將鼻涕眼淚都粘在自己的衣服上。
江野隻是途徑這,他不喜歡打擾別人的私事,也不喜歡當爛好人。
太陽太曬,他躲在樹蔭下乘涼,看著渾身是傷的小孩拚盡全力咬住比他還要強大的男人,鐵棒不斷敲擊著他的脊背,他卻誓死也不鬆口,像隻初生牛犢的小獸。
江野欣賞並喜歡這樣的人,身體比大腦先有了反應,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要幫助小孩。
可能他今天心情好,良心發現了吧!
然而江野不知道的是,他這一槍給自己往後的人生,添了一個‘大麻煩’。
*
江野沒有問小孩的具體身份,他隻問了一句:“你和父母走散了嗎,要我帶你去警察局嗎?”
小孩拚命的搖頭,並堅決的纏著他後,江野放棄了送他去警察局的打算。
這小孩想跟著他就跟著吧,反正霍金斯的船上不缺一張嘴。
況且,他可以讓小孩幫他做打雜的工作。
簡直是太棒了,他做了一件好事,還得到了一個免費勞動力。
然而,當他帶小孩回去的時候,獲得的是船上一群人的哄笑。
“小野,出門一趟怎帶了個小孩回來,這是你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嗎?”
“開什玩笑,小野也才14歲好嗎,這小孩怎看都有10歲了吧,我可不相信他性/發育那早。”
“哎,你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小野天賦異稟,說不定呢!”
江野隨手拿起桌旁的果盤就朝著那群人砸過去:“滾!再說廢話我揍你們!”
“來啊!正好我拿到了一把新武器,我正愁沒人陪我練手呢!”
星決抓著江野的衣角,躲在他的身後,比江野矮兩個腦袋的身體緊緊貼著江野的背部,從江野的腋下探出一隻眼睛,好奇地張望周圍。
打眼望去,這艘大船上容納了足有幾百個人,他們說話囂張,可不讓人反感。
從江野放鬆的神態就能看出,這些人是好人。
江野立馬就答應了那人的宣戰,星決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帶得差點跌倒。
被石子紮疼的背部迎來一次猛烈撞擊,江野無奈的轉頭看向身後的小孩,輕聲道:“鬆手。”
星決眨巴著大眼睛,眼神無助的亂飄,像是害怕,卻不敢鬆開江野。
江野捏住他的小手,聲音意外的很溫柔:“我去打個架,你老老實實待在這,我很快就回來。”
星決這才聽話的鬆開他,江野轉身前,他又拉住江野的手指。
江野奇怪的看向他,他小聲囁嚅:“我、我在這等你……”
江野:“好。”
“哈哈,我算是明白了,你這哪是帶回來一個兒子啊,小野,這是你未來媳婦吧!”
“好小子,我像你那個年紀的時候也沒那早熟啊,這早就訂下了啊?不多經曆幾次愛情,人生怎叫做圓滿呢!”
江野蹙眉,眼刀掃向那個人:“少說點廢話,小心我跟你老婆告狀去!”
“誒別別別!什不學,竟學這些不入流的!”
江野和那個人找了塊空地切磋,星決眼睛就沒從江野身上挪開過。
這個隻比他大上兩歲的少年身手不是一般的好。
從體格來看,江野的對手要比他強壯數倍,可隻用了五分鍾不到,江野就輕鬆撂倒了對方。
“說說,小野是在哪撿到你的?”
“這小孩長得真好看啊,嗨喲,這眼睛可真稀奇!”
星決的視線被突然圍過來的一排人遮擋,他們七嘴八舌的說著話,讓人反應不過來,到底要先回答哪一個問題。
“喂,小野從沒帶人回來過,可別嚇到人小孩啊!”
“你叫什?”
這個問題星決立馬反應過來,輕聲道:“星決。”
“真好聽!”
“他晚上住哪啊?船上空位不多了,小野在那角落住了十年了,總不能委屈了他和他的小媳婦吧,讓馬丁收拾一個房間出來吧!”
“我老光棍了,一個人住挺沒意思的,我那房間讓給孩子們吧。”說話的是船上資曆最高的男人裘克,他頭發已經半白,精神仍然矍鑠。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哈,不過得想個理由讓小野答應啊,就他那個倔脾氣,主動說還以為我們要打他什注意呢!”
一個短發婦女走到星決的身邊蹲下,她遞過來一塊麵包,笑著摸了摸星決淩亂的短發,“這孩子怎連頭發都不知道打理,我叫露西,是副船長馬丁的妻子,你有什事都可以來找我。”
星決捏著那塊麵包不知所措,他迷茫的看向露西,完了還是把目光落在遠處又開始下一場比試的江野身上。
露西捂嘴輕笑:“你喜歡小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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