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她做什,鄭誌豪喉嚨“咕嚕”一聲，噴出一大口血，濺到了菜。

    沈順夫妻和鄭誌豪的妻子都像被定住,拿著筷子睜大眼睛，望著飄在菜湯的猩紅,表情呆傻。

    沈昊立刻扶住鄭誌豪，“你怎了！”

    沈容看了眼封政。

    他正目光冷然,暗沉如淵地凝視著鄭誌豪。

    鄭誌豪張口,剛要說話,又劇烈咳嗽起來,嘴的血沫子不斷噴出來。

    沈容拿起餐巾紙擋在麵前，掏出手機打字,並用AI語音播報：“呀,你這是怎了？怎突然咳血了？該不會你昨天直播，吃的真的是屎吧？那玩意兒可不興吃啊！”

    AI的聲音毫無起伏,更顯得陰陽怪氣。

    沈順對她沉了沉眉眼，示意她別說話。

    她透過紙巾對鄭誌豪笑了笑。

    鄭誌豪咳得滿眼紅血絲，像十天沒睡覺的人般死死盯著沈容。

    一定是她搞的鬼！一定是她！

    他手撐桌子想要站起來。

    一雙帶傷的手突然拉住他的手臂，眉頭微蹙,對他搖了搖頭。

    他與妻子對視了幾秒,坐回位置上，邊咳邊道：“抱歉,我不該說你嗓子不好。雖然……咳咳咳！”

    雖然什雖然！錯就是錯！

    他可沒有說“雖然”的機會！

    他明白過來，直接道：“對不起。”

    沈容注視著他。

    過了一分鍾，他還在咳血，仿佛要咳死了。

    沈容拉了拉封政的手，用眼神說：可以了。

    他這才停手。

    鄭誌豪總算不咳,閉上了嘴巴。

    他的妻子給他順著胸口，沈昊打了120。

    過了一秒，他突然瞪大眼睛，血控製不住地從他口中溢出，染紅他整個下巴。

    封政還沒放過他！

    沈容看向封政。

    他無辜地眨眨眼，“好了，我已經收手了。”

    他這時候才收手。

    鄭誌豪雙唇緊抿，誰也不知道他嘴發生了什，但他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他的妻子明顯緊張慌亂起來。

    鄭誌豪拍拍妻子的背，臉色慘白地對她搖了搖頭安撫她，但不肯張開嘴巴讓她看情況。

    120很快趕來，將他帶走。

    餐桌上已是滿桌狼藉，誰也沒心思再吃飯。

    沈昊表情凝重地和沈容、沈順夫妻一起回了家。

    到家，沈容回房，吃了封政給她做的飯，寫作業，然後若無其事地出來，去衛生間洗浴刷牙。

    洗完出來，她聽見沈昊在客廳低聲打電話。

    沈昊：“什？舌頭沒了？！怎會！誰也沒有對他動手，他也不可能遭受反噬……難道是沈容對他做了什？但我看沈容也不像有什能力的人……更何況……”

    突然，他敏銳地向沈容的方向望來。

    封政和沈容一起隱身，他什也沒看見，對著電話又說了幾句，掛斷電話，表情陰暗地坐在客廳沉思。

    沈容觀察了他一會兒，和封政回房。

    “你把他舌頭弄沒了？”她坐上床，一邊看手機一邊問。

    “他還會長出來的。”

    封政坐在她身側，用法則之力給她吹頭發。

    她說可以用吹風機，他偏不。非要自己用手慢悠悠地給她弄頭發。

    沈容想：伏焰和柯莉姆要是知道，他們夢寐以求的法則之力在封政手，隻是給她吹頭發的道具，他們大概要慪死。

    想著，她噗嗤笑出聲。

    笑了會兒，她認真地琢磨“還會再長出來”的意思，靠進封政懷，繼續刷手機。

    班級群有人說，今晚十一點還會有人做死亡直播。

    沈容點進直播間，已經在直播，不過畫麵是一間空蕩蕩的房間，並沒有人出現在畫麵。

    沈容立刻坐直了身子，仔細觀察著直播畫麵。

    直播畫麵正對一個敞開的窗戶，窗外是昏黃的路燈，路燈下印有畫室小廣告。

    沈容虛著眼睛看清畫室的名字，在網絡上搜索地址。動作利索換衣服，和封政一起出門，趕往畫室附近。

    她在畫室周圍搜尋住宅區以及貼了小廣告的地方。十點半，距離直播還有半小時，她終於找到了類似直播畫麵的窗戶。

    掏出手機從直播間的畫麵比對了一下，她從直播畫麵隱約看到了自己昏暗的身影。

    確定了！就是這兒！

    她要親眼看看，到底是什東西，會在人死後頂替那個人！

    沈容讓封政帶她隱身，翻身潛入直播的房間。

    房間的地上擺了雜七雜八很多東西，像是為直播而準備的道具。

    沈容在房間內蹲守，十點五十分，一個油膩肥胖的年輕人表情呆滯，眼神恐懼地進了屋，正對著攝像頭坐下。

    沈容在他身邊打轉，沒看到任何脅迫他的東西。

    十一點整，他打開直播，對著攝像頭恐懼又麻木地道：“大家好，我叫楊奇，今天我要為我過去不負責任的言論贖罪。”

    “對不起，我不該罵別人是傻.□□，是賤狗。”

    話音落下，楊奇身上長出給黑黃的狗毛。

    原本他身上的汗臭味，成了狗騷味，他的臉部也開始變化，眼睛變圓，鼻子拉長……

    看上去竟然真的像個……

    封政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

    沈容扒拉開他的手，再看楊奇，他的臉已經恢複成正常。

    不過看直播間彈幕就知道，這張正常的臉隻有她能看見，別人看到的，依舊是一張□□臉。

    “草，這直播真是越來越刺激，越來越魔幻了！”

    “媽耶，原來傻□□和賤狗結合的臉是這樣的哈哈哈哈哈哈……”

    彈幕肆無忌憚地嘲笑著楊奇。

    他肩膀聳動，眼既有恐懼，也有屈辱，他繼續拿著紙念，“對不起，我不該罵別人是個胎盤……”

    話音落下，他本就肥胖的身體開始變圓，逐漸像一個血淋淋的，布滿筋膜的肉塊，背部還拖著一條長長的肉管，像是臍帶。

    他現在就像一個渾身長狗毛的□□臉胎盤，古怪的模樣讓近距離旁觀的沈容都皺起眉頭。

    然而沈容依舊沒在他身邊發現任何挾持他的東西。

    他一句句念著，身體不斷變形，模樣越來越驚悚獵奇。

    彈幕刷得也比昨天的還歡，滿屏起哄的惡毒字眼。

    臨近零點，楊奇渾身顫抖地念出最後一條：“對不起，我不該讓別人去死。”

    他放下紙，顫抖著起身，拿起準備的最後一樣道具——一把菜刀，雙眼盈滿淚水，痛苦又恐懼地高高舉起菜刀，要對著他自己紮下。

    然而就在這一個瞬間，沈容看見無數黑色氣體從他身上溢散到房間角落，逐漸凝成一個和楊奇先前模樣極像的人形！

    隨著楊奇的刀離他自己越來越近，黑氣凝成的人形也越來越清晰，幾乎變成了另一個楊奇。

    就在刀尖即將刺穿楊奇喉嚨的瞬間，沈容踢飛了楊奇手的刀。

    突生的意外讓楊奇愣住，驚嚇地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失聲痛哭。

    而角落的“楊奇”亦是受到驚嚇般，扭頭跑走。

    沈容想要追，卻見那楊奇化作一灘霧飄走，追到門口，它就不見了！

    她好像知道這凝成人，取代真人的玩意兒是什了！

    這東西，應該就是老師口中所謂的“言靈”！

    現在的鄭誌豪和沈昊，應該都是“言靈”變的！

    沈容順著思路想下去，房間的哭聲打斷了她的思考。

    楊奇邊哭邊挪動扭曲的身體想去關了直播。

    沈容回頭一看，就見滿屏幕都在刷：

    “我去，竟然沒死成！”

    “你罵了別人那多話，你怎還不去死啊！”

    “快去死！別浪費我們時間！我特看你這個醜逼看了一個小時，就是為了等最後你去死的一幕啊！”

    “就是！不然誰來看你啊！”

    “你們這樣不太好吧……他說他罵人才受到懲罰，你們這樣罵他，讓他去死，和他有什區別？”

    “你不想看他死的話，那你為什來看直播？你裝什聖母！”

    ……

    彈幕吵了起來。

    楊奇變得完全非人類狀態的身軀，已經不能夠讓他挪動著去關掉直播。

    他趴在地上痛哭失聲，“我錯了……我再也不故意罵人了……我隻是覺得罵著好玩。反正我罵他們又不會讓他們少塊肉。”

    “我以為隻是被罵幾句而已，能有多難受，這都承受不住，抗壓能力這差，還出來玩什啊……但是被罵真的好難受……求你們別罵了，我已經很慘了，別罵了嗚嗚嗚……”

    楊奇趴在地上一直祈求直播間的人別罵了。

    直播間內大半的人發了省略號，退出去了。

    還有小部分人不依不饒地罵。

    “你都成這樣了，你還活著幹嘛！不如死了算了啊！”

    沈容隱著身，按下鼠標，關掉了直播。

    楊奇涕泗橫流，呆呆地望著電腦，滿麵驚恐，“誰，誰……言靈大人嗎？你放過我吧，求你了，求你了嗚嗚嗚……我知道錯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嗚嗚嗚……”

    沈容沒有現身，打開文檔，打字與他交流，“你為什要做這場直播？是不是有東西脅迫你？”

    楊奇愣住：“你，你不是言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