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如煙花般絢爛(上)
天氣漸暖,冰雪消融。在晉陽周邊霍霍了一個冬天的柔然人,把劫掠來的財帛裝上車,開始陸續北返。
本地搜刮到的糧草,阿那早已命人分發下去作為軍糧,現在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可很多金銀器皿、銅佛、布帛這些細軟之物,平時很有用,但打仗的關鍵時刻又用不上。於是隻能打包裝車運回草原,將其賣給西域來的胡商。
草原自然有草原的生存法則,阿那來晉陽一趟,雖然沒有在晉陽城內撈到飽,可也不算是空手而歸。晉陽周邊能搶的地方,阿那一個沒放過,幾乎光顧了個遍。
要不是晉陽離草原很遠,奴隸行軍途中容易大量死亡得不償失,阿那恨不得把晉陽本地居民也一起打包帶走。
當然了,阿那不會就這走了,他已經準備好了一個“大禮包”,要給爾朱榮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
柔然軍隊糧草未盡,也沒有經曆大戰,還很有些餘力可以繼續在晉陽周邊逗留。現在提前撤走,其實不過是在故意賣破綻,讓爾朱榮以為他們是無心戀戰而退走,引誘對方率軍追擊。
如果爾朱榮追來了中圈套,就算不死也要脫層皮。打完悶棍,阿那便可以帶著柔然騎兵,帶著搜刮來的戰利品穩穩當當返回草原。也算是鞏固了個人威望。
萬一不小心爾朱榮真的徹底翻車,那阿那自然也不介意調轉頭去晉陽搶一波再回去。
快樂或者更大的快樂,阿那覺得這一次很穩,非常美滋滋。
……
晉陽北門外,旌旗獵獵,城內步騎混合的隊伍徐徐前進,朝著北麵的陽曲而去。爾朱榮幾乎把所有可以派出去的軍隊全部召集起來了。阿那能按捺住躁動的心思,沒有在大冬天強攻晉陽,確實有些出乎爾朱榮的意料。
這說明阿那這個柔然可汗還是有些本事的,不完全是個隻會靠耍嘴皮子借兵起家的無能之輩。
不過,也就那樣了。爾朱榮並不怎看得上阿那。
“紹宗,依你之見,阿那會在何處埋伏呢?”
走在隊伍的最前麵,爾朱榮一邊騎著馬踏著雪,一邊詢問同樣騎在馬上的慕容紹宗道。
“回主公,陽曲以北不遠的羅陰城,已然廢棄多年,人跡罕至,位置又非常險要,乃是出山脈扼守官道這一頭的戰略要地。阿那若是想埋伏,必在羅陰城外埋伏。晉陽亂了這久,羅陰顯然不可能有人在那邊生活,在此地埋伏,可以保證襲擊的突然性。
若是再繼續往北,便要走山道,許久才是下一站九原城,肆州地界。
肆州已經淪為雜胡們的地盤,各家小部落盤踞其間,各自為政。他們雖然不可能對柔然大軍如何,但主公肯定不會追到肆州去堵截阿那的輜重車隊。
想來阿那也明白這一點,要確保伏擊成功,不可能在肆州下手,那就隻能在並州最北麵的羅陰廢城動手了。”
慕容紹宗剝繭抽絲,幾乎是將阿那的盤算完全說了出來。事實上,阿那正是這樣謀劃的,全軍返回草原,隻有一半是真的,另一半,則是準備在並州最北麵的山脈前,狠狠紮爾朱榮一刀。
然後視戰果來確定後續行動的策略。
“紹宗所言深得我心,阿那大概忘了,我當年也是養馬起家的,大軍所需草料多少,何時在草原放牧,我心是有數的。柔然大軍,走得太早了。要是晚二十日再走,那我就相信阿那是真撤走了。”
爾朱榮微微一笑,一邊說一邊不屑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柔然在阿那這得到了短暫複興不假,但這頭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北魏實質性亡國,分裂後各勢力自顧不暇,讓柔然人趁機坐大。阿那隻是一頭風口上飛的豬,頂多是飛翔的姿勢妖嬈一點而已,還沒有經曆過什生死存亡的考驗!
一旦風向變了,他能不能自保都難說!
阿那那點小套路,不僅慕容紹宗看出來了,爾朱榮更是洞若觀火。
“那依你之見,我們應該如何應對為好呢?”
爾朱榮不動聲色問道,似乎有考校的意思。
“回主公,開弓沒有回頭箭。將計就計,再好不過了!”
慕容紹宗沒有說透,因為他知道爾朱榮已經謀劃好了,問他的建議,不過是想確定自己心中的答案有沒有得到認同而已,這點情商他還是有的。
爾朱榮這多年風雨沉浮,自信心大多都被歲月摧毀,從叱吒風雲的天柱大將軍,到蝸居晉陽的地方軍閥,其中的落差不是一般大。
唯一讓他自信拿得出手的,便是戰場上的臨陣指揮。這方麵,爾朱榮不需要任何人越俎代庖。
“哼,這可真有意思了呢。”
爾朱榮眯著眼睛,看著遠方的積雪,似乎還有馬蹄印隱約可見。
……
隨著冬季的漸漸遠去,劉益守已經離開壺關城,並將自己的隨員一同轉移到了烏蘇小城。
這是上黨郡通往晉陽的最後一站,再往西便是上下高低起伏的山路,這條路的盡頭,則是晉陽鄔澤南麵的介休,梁軍已經控製了介休,並且從野王而來的江州山地兵馬,與糧秣輜重一起,正源源不斷運往介休。
站在烏蘇小城的城頭,劉益守眺望著遠去的運糧車隊,似乎連騾子身上的響鈴,他都隱約都能聽到。此時的他,看上去並不像在壺關城那樣氣定神閑。
“主公,韋將軍派人送來的急報!”
陽休之匆匆忙忙的將手中封有火漆的竹筒交給劉益守。
拆開信看了許久,反複確認了其中的信息,劉益守滿意的點了點頭,鬆了口氣。
“主公,傳令兵還在城牆下麵,要傳軍令?”
陽休之壓住內心的激動詢問道,他善於察言觀色,一看劉益守的表情就知道絕對是好事。
“傳我軍令,讓韋孝寬依計行事。我們現在就動身前往介休。”
劉益守正色說道,已然收起笑容,不像是在開玩笑。
“去介休?”
陽休之心中一驚,介休是祁縣梁軍的屯糧之地,難道晉陽的事情已經搞定了?
“對啊,去晉陽收拾爾朱榮留下的爛攤子。”
劉益守輕歎一聲,頗有些唏噓感慨,隨即他將信件交給陽休之查看。
陽休之一目十行看完,隻見韋孝寬在信上說:爾朱榮已經帶兵追擊阿那,預計將在羅陰或者羅陰以北的山道爆發激戰。他會趁機帶兵出擊,在陽曲縣附近埋伏,截殺得勝歸來的爾朱榮,請劉益守早些入晉陽城主持大局。
信中並沒有說梁軍要如何入晉陽,也沒有說為什他料定爾朱榮必勝。但韋孝寬說得言之鑿鑿,顯然是胸有成竹,不是無的放矢。
陽休之明白,有些機密大事,劉益守都是與執行之人單獨聯係,因此他也不知道韋孝寬是得了什軍令,想來一定是讓人驚掉下巴的那種。
“十多年前,爾朱榮初入洛陽,城內有一無賴少年對他說:扁鵲見蔡桓公,立有間,扁鵲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將恐深。桓侯曰:寡人無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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