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再次被房那個老女人和其它男人摔碎酒瓶的聲音吵醒。
本來縮在角落一晚上沒怎睡著的他幹脆就坐起身,穿好衣服,直接穿過吵鬧的房間,打開門離開了家。
那扇破破爛爛的門因為他有些粗魯的動作,而發出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嘎吱聲,顯得刺耳難聽極了,但好歹還是遮住身後屋內傳來的咒罵聲。
此刻門外正在下著極大的雪,天空有些灰暗,空中飄著大量的雪花,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遮蓋住了整條貧民窟的街道。
一切都顯得雪白肅靜,包括往日顯得破舊的房屋和牆壁。
他才剛剛八歲,所以在走過那直接埋過小腿的雪地上時,顯得有些吃力。
但他還是不在乎,隻是輕巧地在雪地抬起腳又踩下去,慢慢向目的地移動。
隻是當雪水侵染本來就不保暖的鞋子時,他微微皺了皺眉頭,然後繼續走到不遠處的一條巷子。
看到那個和昨天一樣趴在那生死不明的類似屍體的東西時,他不知道為什剛才在屋內有些煩躁的心情,突然就平靜了一些。
因為天氣太冷,根本不會有人還停留在外麵。
所以除卻那些已經凍死在外麵真正凍僵的屍體,現在外麵能呼吸的東西因為隻有她和他了。
他站在那,明明穿著最為破舊的衣服,但他仍然帶著高高在上的態度。
當然他從小因為這種欠揍的表情,已經被看不慣他的人教訓了好多次了,但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改,也沒有必要改。
而當他歲數長大能開始反抗的時候,那些家夥就知道他是個不要命的硬茬,也就不再主動找他麻煩了。
“不錯,今天又往前近了一點。”看著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家夥,他咧開嘴,開口說了一句話。
這句話是他最近經常說的一句話。
但實話講,他也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說給誰聽的,畢竟她現在應該不是清醒到能聽他說話的狀態。
而眼前這個快死掉的家夥,他是在前幾天發現的。
看身形應該是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而且是那些所謂富家子弟。
因為她身上的服飾做工極為精細,比他以前看到的那些裝模作樣,偶爾跑來貧民窟發善心的蠢貨們都要顯得華麗。
雖然衣服的樣式有點古老,不像這個時代的。
但他沒多在意,畢竟那些閑得無聊的大人物就喜歡幹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而現在除了沒有失去呼吸,這個家夥就和以前倒在路邊餓死的屍體沒啥兩樣,趴在那一動也不動。
她的裙子上沾滿了大量的血,背後有明顯的極深刀傷,甚至還在不停流著血。渾身滿是塵土,頭發極為淩亂地散在地上,臉朝著地麵,完全看不出來長得什樣子。
如果不是身體有微微的起伏,來判斷她還有呼吸,否則就和死掉了完全一樣。
而這個家夥也不知道是怎出現在這的。
不過看地上的血跡,他一開始猜測這個倒黴蛋肯定碰到強盜了,然後就被人把屍體直接拖進來丟棄,因為在地麵上留了一長串類似拖屍體的痕跡。
但他後來發現隔一天,她的身體就會往前前進幾十厘米的時候,他才發現她應該是自己爬過來的。
雖然他沒有親眼見過她爬的樣子,但想象地上這個像垃圾一樣的家夥爬行的樣子,不知道為什他覺得可笑極了。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他還奇怪,就算滿身都是血和灰塵,顯得極為狼狽,但也可以看得出這個家夥身上的東西極為值錢。卻就是沒有一個人上前把這個家夥的東西搶走,而是一個個和沒看到她一樣,直接路過走過去了。
如果說有些人走在路邊還算把她繞過去,但直接走路中間的人可算是直接踩了上去了。
而被那個家夥絆倒的時候,那些人還會大聲咒罵幾聲說誰在暗算他們,然後警惕地看向周圍,硬是沒有察覺到自己是踩到了一個人。
當然更慘的是這條小路是外麵幾個倉庫的必經之地,所以當他一直在旁邊觀察這個奇怪的東西的時候,就會看到有堆滿貨物的手推車,來回重複從那個家夥身上碾壓過去。
實話說,這場麵十分血腥,連小小年紀就極為狠辣,見慣了不少鬥毆殺人場麵的他都覺得有點想吐。
但被那些人踩到和有輪子碾過去的時候,她竟然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哪怕地上那個家夥因此流了再多的血,旁邊的人依然像沒看到一樣,把她丟在那,沒有一個人管。
這樣下去應該很快就會死了吧,他冷漠地想道。
對於一個可能比他還小的生命死在他麵前,他沒有任何救助或者同情的想法。
因為這類事情,他見到的太多了。
等到了第二天深夜,路上已經沒有人了。
確認那家夥是真的不會動,還有沒有其它人的和他搶後,他才從不遠處的角落出來,準備把值錢的東西從她的身上拿走。
至於隻有自己看得到那個家夥的情況,他沒有多在意。
因為比起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他更關心現在天氣變冷了,他需要一件厚的衣服才能避免凍死這種下場。
這種事情上,家那個隻會喝酒和諂媚男人的老女人,可不會管他。
從他懂事以後,就明白活著這種事情隻有靠自己。
結果等他放慢步子,輕輕地走到那個家夥麵前的時候,他才看到她手邊寫了什東西,應該是她用血寫的,他辨認半天隻看出一個X,然後剩下的就被她的手給遮住了。
其實他當然是不識字的,畢竟這個環境,認字遠沒有拳頭有用,所以他也不知道它寫的到底是什意思。
至於他能認出X,則是因為隔壁有個去年餓死的老頭。
那個老頭是少數會拿出食物分給他的人,每次看到他打架就會搖頭。而每次他去拿吃的,那個老頭都會拉著他認幾個字母,說是至少要會寫自己的名字。
當然,他完全沒有興趣,最後也隻認了那幾個字母。
而直到死,那個老頭都不知道他其實是用假名騙那個老家夥的。
因為,除了小雜種和小崽子。
他根本沒有自己的名字。
所以這一刻,他當然對倒在地上快死了的家夥寫的什不感興趣,想著也許隻是這個倒黴蛋臨死前叫求救啥的信息吧,他無所謂地想道。
然後他直接伸手就準備把她手上的手鏈給拿下來,哪知道他剛剛碰到她,那個剛才倒在地上幾乎沒有氣息的家夥突然就抬起頭了。
因為距離太近,他就正對那雙深藍的眼睛。
她的眼神顯得極為冰冷和空洞,臉色極為慘白虛弱,沒有一絲作為人類的氣息。
由於她滿臉的血,在深夜這個環境下,不得不說驚悚效果十分強烈。
就算心理素質一向不錯的他都受到不小的驚嚇,於是條件反射就把手拿著的鐵管狠狠對著她的頭打了過去。
結果很明顯,對麵躲閃不及,硬是挨了他這一下,整個人還來不及說什就又重重趴在地上去了。
地麵上之前的血跡本來已經有些幹涸了,但因為她頭部新受到重傷的原因,地麵再次被從她後腦勺傷口的血給給染紅了。
看著手沾著血的鐵管,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家夥,他心一時間不知道想些什。
原來還沒死,他想道。
真麻煩,他丟了沾血的鐵管,轉身回家了。
而不接著動手的原因很簡單。
因為不知道為什,明明是個已經快死掉的人,但他硬是對剛才睜開眼睛的她產生了一種由衷的恐懼。
這種由心而生的危機感,讓他放棄了接下來的舉動。
能在意大利貧民窟這種凶徒最多的環境活下來,他也算培養了一點對於危險的感知能力。
對於敵對的人,他的確凶狠好鬥,但不意味他是魯莽的。
什人能惹,什人不能惹,他十分清楚。
他因此才能活下來,所以他也算是十分相信自己的感覺的,哪怕這種危險來自於這種看起來弱不經風的小女孩。
看來還得再等幾天,他思索道。
他就這樣把她丟在那,自生自滅,或者說是等她自己死去。
反正也沒有其他人看得到她,也不會有人搶東西。
結果他等了好幾天,甚至都開始下雪了,那家夥還是沒死。
其實下雪前幾天,每次路過他就偷偷遠遠觀察過,發現那個家夥雖然保持著趴在地上不動的姿勢,但整體位置卻是往前移動的。
地麵上也會多個沒寫完的字母,筆畫顫顫巍巍,不難發現她是花了多大工夫才寫下那一筆。
也許是錯覺,他總覺得移動的方向就是他的家。
他微微皺眉,就把這種荒謬的想法從腦子晃出去,畢竟她怎可能知道他家在哪兒。
之後剛開始下大雪的時候,他還挺高興的,這種天氣活人都會被凍死,那看著十分弱小重傷的小女孩死掉是太正常了。
結果他穿著仍然沒有錢換掉的舊外套跑出去,把已經埋在雪堆麵的她挖出來的時候,卻發現她雖然閉著眼睛沒看他。但等他準備伸手拿項鏈的時候,她硬是用早就停止流血的手指,在雪地上又寫了一個字母。
看著臉完全埋在雪,仍然在努力寫字的她,他一時間都有些沉默。
也許是溫度有些冷,還穿著單衣的她寫字的手都有些搖搖晃晃,但卻十分堅定地在雪地上畫些什,似乎在趁著下雪方便寫字多寫幾個。
這果然是個小怪物。
不知道為什,這個稱呼突然出現在他腦子。
然後他不知道為什就笑出聲了。
他極少笑,平常總顯得沉默寡言,打架的時候又極為好鬥,所以這笑容就看起來有些可怕了。
他的笑聲顯得嘶啞低沉,帶著一種陰鬱,一點不像其它同齡的孩子一樣清脆幹淨,所以家那個老女人厭惡著他一樣,厭惡著他的笑聲。
那個女人一直覺得自己生下來一個可怕的孩子,因為她實在記不清在哪看過這樣紅色的眼睛,而她根本從來沒有想過要有一個孩子。
不過還好,那個女人沒有想過遺棄這個她討厭的孩子。
所以他才沒有在是個嬰兒的時候,就早早地就死在外麵。
之後等他看著拚命寫字的她,張著嘴笑了幾聲,卻就看著剛才還在努力寫字的她就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保持著伸出手指寫字的動作停下來。
而看到他這樣,他也知道她今天又不會死了,所以他就直接丟下她,轉身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他最近因為搶活兒的原因,得罪了一批人。
現在那些人在找他麻煩,所以最近在外麵要小心一些。
之後幾天,當他在屋子,被那個老女人和那些來來往往的老男人給吵煩了的時候,他就會跑出來看看這個奇怪的家夥死了沒。
他本來還想著這家夥應該撐不過幾天了,但沒想到他竟然可能會死得比她還快。
當他被他得罪的一夥人包圍起來的時候,他還挺冷靜的。
但看到對麵拿著刀之類的東西,他就清楚這次對麵可能不隻是教訓教訓這簡單,而是有想殺了自己的打算。
也許是懼怕了上次和他們打架他突然使用出的那種火焰,對麵臉部因為嚴重燒傷而毀容纏著一道道繃帶的領頭的人,這次竟然先好聲好語地勸他加入他們。
對此,他當然是不屑一顧,因為他們眼貪婪和欲望讓他十分不舒服。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是一群垃圾,怎能有資格和他站在一起,他冷冷想道。
其實那種突然出現的力量,他還掌握不好,所以他麵子上沒有直接反對對麵人的建議,而是跟著他們去了他們所謂的總部。
等穩住對麵的人的時候,他直接跳出窗戶跑掉了。
樓層雖然不高,但還是讓他的腳受了些傷。
但和命比起來,這些都不算什。
之後他跑了很久,後麵的人也追了很久。
隻是就算體力再怎好,他也隻是個八歲的孩子,哪是成年人的對手。
所以等他再次被圍起來的時候,他就重重挨了對麵人幾拳,額角瞬間流出了鮮血,他伸手擦了擦額頭,發現原來自己的血也是這樣的紅色。
和他的眼睛一樣的顏色。
想到這,他低頭看了下仍然趴在那不動的家夥,發現她今天好像還是停留在昨天的位置,沒有往前移動,似乎耗盡了最後的力氣。
原來他不知不覺竟然逃跑到這來了,看到她,他才意識到自己在哪兒。
明明應該有其它躲藏的地方吧,但不知道為什當認定自己會死的時候,他竟然來到了這。
他抬頭看了下不遠處那個稱為家的地方,發現這離那邊其實隻差二十多米了。
但不知道為什,他卻覺得那好像很遠。
遠到好像她真的再也爬不到那了。
這一刻,她的身體沒有一點移動的樣子,身上的呼吸也弱了很多,僅有的一些生命跡象也在慢慢消失。
所以她也要死了嗎。
挺好的。
反正,他也要死了,他平靜地想道。
之後他挨了一頓毒打,但他還是不肯下跪求饒,於是被狠狠踢了幾腳。
被他們踩在他們腳下時,他硬是睜著紅色的眼睛死死盯著對麵,還趁對麵鬆懈還手了幾次。
當對麵的人終於失去耐心的,拿出手槍的時候,他突然有了強烈死亡的預感。
會死了吧,這次。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