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梁霧晚上回到家，簡單做了份麵條，吃過後又去洗了澡。

    麵對著洗手間的鏡子，梁霧三次深呼吸，擠出笑容。

    希望今晚，可以讓一切塵埃落定。

    七點五十分左右時，她換上外衣，坐電梯到樓下打算在公寓大堂等路城。

    電梯剛到一樓，門緩緩向兩側退開，梁霧原本是在看手機，見電梯門開，也沒抬頭，順著往外麵走。

    有限的視野，出現了一雙鞋，白瓷磚牆麵，和公寓內其他部電梯。

    她一眼瞥見，打算繞開人走。

    “看誰的消息，這入神？”一到熟悉的聲音自頭頂傳下來，漫不經心的。

    梁霧猛地抬起頭。

    路城就站在她麵前，戴著一頂黑色的棒球帽，灰色的長袖衫，下麵是一條深藍色的五分短褲，手抄在兜，肩膀向兩側開闊，就算穿著寬鬆的休閑服也能顯出肩寬腰窄的身材。

    他微微低著頭，一雙好看的眼睛藏在帽簷的陰影，下顎輪廓分明，線條流暢。

    梁霧眼睛睜大一瞬，咽了口唾沫，“還沒到八點呢……”

    怎來這早？

    “首次約會，怎能讓女士等，那太不禮貌了。”它牽起嘴角。

    梁霧啞口無言，默了兩秒，才小聲反駁著：“誰告訴你這是約會的。”

    路城裝作沒聽見，詢問道：“到外麵走走？”

    她一掃鬱悶，說好。

    外麵天色已晚，夏末初秋的風輕拂在臉上帶著些許涼意。天空是深藍色的，往遠處眺望，越是接近天際線的地方顏色越淡，像是一張被不小心染上墨水的宣紙，色彩逐漸蔓延開來。

    梁霧與路城從公寓大門走出去，沿著街邊散步。

    道路兩旁是鬱鬱蒼蒼的樹木，在陣風吹過後帶著簌簌響聲。

    “今天過得怎樣？”路城打破沉默，先開口問道。

    梁霧走在側，雙手交織在背後，想到今天發生的故事，笑眯眯的，表情明朗，“今天……早上照常起床，上午去了學校，我今天沒有課，所以直奔b的辦公室，整理資料，因為下午和導師要開本學期第一次討論會，需要確定我未來一年的研究選題。”

    “什選題？”他好奇問。

    “我以後想做臨床方麵的，所以目前大概方向是做認知矯正治療對精神分裂症患者前瞻性記憶損傷康複的研究。”梁霧說起專業內的事情來語速會不自覺地加快，眼神也發亮，整個人神采奕奕，“初步和導師已經達成統一意見，她也很認可我的課題，讓我在接下來兩周內寫出一篇proposal給她。”

    路城對這些不太熟，驚訝道：“所以是會實際接觸精神分裂病例的？”

    “當然。”梁霧看了他一眼，“取樣會在本地的精神病院，我隻是初步設想了一下實驗過程，但是具體的步驟和方法還有待進一步考察，不過我已經很高興了，萬事開頭難，這第一步已經走出去，也就沒回頭路了。”

    “國內更側重於發展心理學，但北美這些年的認知和臨床方麵都走在世界最前沿，近些年的神經科學也是一大熱門。雖然我還在本科階段，但我想要嚐試將它們融合在一塊兒……”

    她語氣隱隱透著興奮，嘴角上揚，眼角眉梢都是喜悅的笑意。

    路城側過頭看她，抄在褲兜的手緊了緊。

    梁霧不知道，她自信起來是多美麗，仿佛周圍的世界漆黑一片，而她獨個兒站在那兒，就是一束光，就是璀璨的星河。

    路城忽然有些惘然若失。

    這樣既優秀又美好的梁霧，真的會喜歡自己嗎？

    因為相較之下，他似乎是特別貪玩、一事無成的。

    憑什梁霧會喜歡他？

    她應該屬於更廣闊的天地。

    ……

    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關於她的學術信仰和專業知識，梁霧才注意到身旁的路城十分沉默，她的話便戛然而止，以為對方對於這個話題不太感冒。

    她尷尬地說：“不好意思啊，這是我的毛病，講起喜歡的事物就停不下來，如果不喜歡聽就直接打斷我，是沒關係的。”

    說完抬頭看了眼走在身側的人，他的頭微微垂著，一副落寞的模樣。

    梁霧不知道他怎了，為什會忽然露出這樣的表情，她印象中的少年從來都是眉眼飛揚、意氣風發的。

    “不會。”他說，聲音有些艱澀，不像往常那般，低沉了幾分，“我很為你開心，梁霧。”

    “能夠找到自己熱愛的事物，繼而朝著這個方向不斷努力前進，並且是在這個年紀——”他停頓一秒，似乎是笑了聲，“是我現在才理解……你選擇了一條看似坎坷，路上卻是鋪滿鮮花的路。”

    他倆步伐減慢，直至停下。

    梁霧滾了下喉嚨，又抿了下嘴唇，交織在背後的雙手倏爾鬆開，垂在身側小幅度地晃動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