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接近夏尾,福安瞧著外頭紅彤彤的烈日,收起了出門玩樂的性子。自打發現京都女子膚色白皙透亮,而自己黑如焦木,她就刻意避開炎炎烈日,避了個把月再加上喜婆婆夜夜不斷的藥膳,看起來確實頗有成效,她還不打算毀掉自己好不容易養起來的一點白。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楊福安到底也是個愛美的姑娘。
福安一路沿著抄手沿廊往安心居走去。被甩後頭的無雙咋咋呼呼地追上了福安的腳步,“姐,咱們忘了一件事啊。”
“什事啊?”福安刻意跳開火辣的日光,躲身陰影中。
“沒讓那些老夫人替姐洗刷惡名!”無雙扼腕不已,那些個都是京都有名的長舌婦,若是靠她們洗白,不出三,她們家姐就能洗刷惡名,而且是一塵不染的那種。
“三人成虎,眾口鑠金,惡名哪能這容易摘除。”福安用扇子敲了一下無雙的腦門,“況且,姐我沒打算洗刷惡名。”
“哎喲,姐你每一下會把我打笨的。”
“錯,姐我每一敲,提神又醒腦。”
無雙抱著頭,走了一陣又一句驚呼,“姐!我沒聽錯吧,你不打算洗刷惡名。那咱們的點心豈不是白送!”
福安揉了揉被刺得尖銳的耳膜,不答話。
“姐,外頭人會用看惡人的眼光看您的。”
“姐我喜歡他們看一副瞧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別扭模樣。”
“姐,你身負惡名,將來會婚嫁艱難的。”
“將來的事將來再,姐我沒打算嫁人。”至少目前不想。
“姐,你不嫁人?這怎行呢,老太爺那邊已經替您物色姑爺了。哎喲,姐你怎停下來了。”無雙撞上福安的後背,撞出滿眼淚花。
“你的物色姑爺是怎回事?”
“姐,你明年就及笄了,太老爺提前替你找婆家沒什不對啊。”事實上是在正常不過了,很多世家在髫齔之年就開始相看人家。“太老爺怕您害羞,所以還沒來得及告訴你……”無雙的聲音漸漸矮了下去,她家姐的模樣可不是害羞啊,分明是要害人。
“我去找爺爺問個明白。”福安如同離了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
無雙呆呆地看著福安的背影,瑾一倒是冒出一句,“這兒距離太老爺的三鬆齋有好大一段沒有遮陽的地方,姐該曬黑了。”
“呃?”
“你不知道咱們姐怕曬黑嗎?”
“……”
一路跑到三鬆齋,福安顧不得身上的黏糊,還未踏進書房,聲音先行一步,“爺爺,聽你在給我找男人。”
等福安抬腳進入書房的時候,不由地麵色一炙,這書房可擠著不少人哪,先不賀君易和賀臨春兩座大佛,就連周旭澤和楊時益也赫然在列。福安暗自懊惱,她不該著急出口,這回鬧了笑話,不過大女子不拘節,福安硬是抗下了眾人各異的眼神,這幾個人中,唯有楊時益好話,“時益堂哥,爺爺呢?”
“祖父幾個時辰前接了聖諭進宮了,約莫晚飯前能回府。”楊時益老老實實地回答,“福安堂妹找爺爺有事?”
福安麵上一滯,還未回答就見楊時益起了紅雲,“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堂妹若是不急,等晚飯時候再來三鬆齋吧。”
書房剩下四個人大眼瞪眼。
福安心抱怨楊時益為何留下她一個女眷招待這幾個皇親貴胄,反正她也招呼不來,不如就趕人吧,“太子殿下,嘉碩王爺還有北冀王爺,既然爺爺不在,你們改再來吧。”
“你的要事是有關你的男人?”賀臨春雙目含春,最後四個字刻意咬得重了些。周旭澤聞言,視線故意在福安身上停留片刻,倒是賀君易不動聲色,依舊端著茶盞口啜茶。
楊福安尬笑了下,不置可否。君子聽到這種話是不會開口問的,比如周旭澤,再如賀君易,隻有賀臨春,生怕她臉丟得不夠,又替她重複了一遍,若真是京都根正苗紅的千金姐,此刻隻怕要羞愧地一頭撞死了。
幸好她楊福安臉皮夠厚,首先轟走他,“請王爺抬駕移尊。”趕緊滾蛋。
“反正師妹素來離經叛道,這種事本王就不避嫌了吧。”賀臨春擺弄著腰際玉佩的流蘇絡子。“不知道楊姐看中的是哪家子弟?本王和大皇侄,還有北冀王爺可以幫你參謀參謀啊。”
“不勞王爺費心。王爺的看人眼光,恕福安無法苟同。”
“哦?本王看人眼光怎了?”像是不滿福安對他的評價,賀臨春揚起淡笑,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到福安身上,讓福安火冒三丈。
楊福安心冷笑,嘴上倒是客客氣氣,“聽聞嘉碩王爺愛美,就連府上倒夜香的哥也是俊俏萬分。”
“師妹沒有愛美之心?”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楊福安回道,“隻是樣樣都最求美好,不怕徒有其表?”
“師妹好像對我有什誤會啊。”賀臨春的上挑眼瞼,似笑非笑地睨著福安。
“談不上誤會。”
“是本王明明長著一張人見人愛的臉,偏偏你就對我橫眉豎眼沒句好話,本王能不能以為你是愛慕本王故意表現地與眾不同博取關注——”
“鍾愛一人,始於皮相,限於才華,忠於人品,人品為首,才華次之,顏值居末。王爺你跟隻公孔雀似的搔首弄姿,招蜂引蝶,福安真心喜歡不起來,論皮相,你確實難逢敵手,但論起才學品行,太子殿下和北冀王爺不知甩了你幾條街。我就算真的要博取關注,也該博太子殿下的,博北冀王爺的。”
賀臨春的心瞬間墮入冰窖,嘴角的笑意也被凍住,他不過是想調侃一下,豈料逞口舌句句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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