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榮園是齊婉婉的居所，福安的前腳剛踏進德榮居，眼尖的丫頭就跑去通風報信了。

    “姐，要不要綁了？”無雙摩拳擦掌。

    福安衝無雙搖搖頭，略加思索才啟唇，“無雙，喊打喊殺可以，但不能被人抓住把柄。今是來兵不血刃的。”

    無雙收起囂張點點頭。

    德榮園前院養著一些嬌豔燦爛的芬芳花草，福安淡淡掠過，德榮居雕梁畫棟繁複迤邐，修繕得極為精巧奢華，此時屋頭的笑聲已經收斂，福安昂首揚眉地進去，環視了一圈內屋端坐主座上冷著臉的齊婉婉以及四周環坐著的老太太們，毫不在意自己帶的冷場，爽聲笑道，“原來叔祖母在宴客啊。”

    諸位老夫人和太太們耳濡目染之下，對楊福安皆是深惡痛疾，如此惡女送上麵前，她們怎能不好好奚落一番，借此來討楊老夫人的歡心呢。幾位老夫人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同仇敵愾地仇視福安，就等著齊婉婉一聲令下。

    齊婉婉雖樂觀其成，但麵子上不能給人留下把柄，畢竟自己在這臭丫頭那吃了很多虧，“福囡今兒怎有空上叔奶奶這來啊？”

    麵上客客氣氣的，就是要讓這些太太夫人們知道，他齊婉婉待楊福安是喜顏悅色的，而楊福安則是橫眉豎眼，畢竟這個丫頭每每見了她就跟炸了毛的貓一樣張牙舞爪——

    “我從酥心樓路過，知道叔祖母愛吃哪的茶酥，特意買了些給您解解饞。”福安揚起燦爛的笑容，招呼無雙遞上點心。

    無雙雖是不解姐為何突然對這個老妖婆獻殷勤，但本著主子的話就是對的理，也擠出幾分笑臉，恭敬地承了上去。

    齊婉婉搭在膝蓋上的手猛然一縮，心中警鈴大作，無事獻殷勤，越瞧福安的笑容越覺得背後有陰謀，可是——齊婉婉瞧著滿堂的太太夫人們，當著她們的麵，她不能低一頭，好像自己怕了楊福安似的。齊婉婉帶著幾分忐忑不肯伸手，反倒讓無雙將點心放在矮幾上。

    她可不敢吃，想到先前她為了給楊福安立規矩，讓她替自己奉茶，結果拉了三三夜差點把這條老命給交代了。一朝被蛇咬，她對福安手的吃食忌諱得緊。

    “叔祖母怎不吃？”福安依舊站著，熱絡殷切地望著齊婉婉，做足了討長輩歡喜的架勢。

    齊婉婉眼珠子一轉，“我方才用過一些點心，眼下也不餓。”招呼福安坐在她的身側，又想用瀉藥這一招對付她，她偏不如她所願，就讓她自食惡果吧，“這酥心樓的點心很難買，福安今怎如此有孝心的。既是福囡辛苦買來的，福安也吃一點吧。”齊婉婉隔著手帕將點心盒往福安的麵前推，隨後又捏著手帕扔給身後伺候的丫頭。

    諸位在座的夫人太太們瞧見主座上上上慈下孝的模樣，紛紛噤聲。不是水火不容勢不兩立嗎？莫非是礙於她們在場，惺惺作態一下？

    “這是我特意買來孝敬叔祖母的。”福安推了回去，眼眸閃啊閃啊，好似星星落在眼中，“叔祖母不吃，豈不辜負我的一番好意？這茶酥要趁熱吃，涼了就變味了。”眼波流轉，轉麵問向坐在齊婉婉下首的盛夫人，“這位是盛夫人吧。”

    “你識得我？”盛夫人露了半個眼白給福安，她可沒把楊福安放在眼中，她家青姐在她手吃過虧，今見著人，言過其實了。

    “您和盛姐很像。”都喜歡拿鼻孔看人。

    “素聞楊姐沒什教養，今日一見果真不假。”擇日不如撞日，今日遇到楊福安，她就要替她女兒教訓這個野丫頭。

    福安訝然，一臉的不解，“不知福安哪得罪盛夫人了，何來沒教養這一？”

    “你得罪沒得罪今日姑且不論，我這個做長輩的也不屑與輩計較。隻是你瞧見自己叔祖母不屈膝行禮，喊你坐就入座，大大咧咧毫無半點閨秀模樣，知道的諒你鄉野長大不知規矩，不知道的還以為楊府教育輩目無尊長不知禮數。”

    目無尊長不知禮數這話得重了，大家都等著福安翻臉，豈料——

    福安麵上依舊端笑，“盛夫人此言差矣。叔祖母賜座，我要是拒不接受才是不懂禮數。”

    “與長者同坐，還敢自己懂禮數！”

    “噯！”福安刻意輕呼，“盛家待人如此苛刻？”不等盛夫人開口，福安歎氣，一副惋惜模樣，“哎，尊卑有別，想必盛夫人在家連椅子都不能好好坐。您放心，什心口不一的事是不會出現在我們楊府的，叔祖母坐下就是坐下了，不用擔心她老人家拐彎抹角地要立規矩。”

    旁人先是狐疑，轉念一想又恍然大悟，這盛夫人是妾得勢，正妻病歿才撿著便宜上位，論理是續弦，大不過前頭先去的那位，自古妾不上桌，楊福安以尊卑有別來事，可不是打她的臉。

    “我在自家坐張椅子與尊卑有何關係，楊姐不懂就不要話！”盛夫人完全冷下臉，額角青筋暴動。

    “那我在家坐張椅子怎就成了盛夫人口中的不知禮數了？”福安哼笑一聲。

    齊婉婉打個圓場，畢竟盛夫人是她的客人，“好了福安，盛夫人不就是隨口一，你這樣計較未免太家子氣了。”

    “盛夫人隨口一就給我安了一個不知禮數的罪帽，這要是有心開口，我豈不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想找台階下？也要看她買不買賬。

    盛夫人口上沒討得便宜，齊婉婉也落得個難看，一時間屋氣氛很是尷尬，偏福安沒有眼力勁，不起身告退，就這好賴坐在她們周遭，好生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