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蘇巧出門采果,旁邊有一大片杏林,附近有數棵北方陰沉木,由於此地潮濕,陰沉木上結著大量的琥珀,她爬上爬下裹了大半衣兜的琥珀,又弄了許多杏。
她用衣服兜著東西朝回走進洞中,見洛南甹已將一塊石板移至埋屍處遮擋。
他的身體仍不適合做這種事,此時額角有薄汗,應是方才搬罷。
不知是否因為離開前蘇巧對著那深深的埋屍洞端詳許久被他發覺……她本想著回來再處理,卻未曾想他已經做了,她抿了抿嘴,將懷中東西都卸到地上。
他坐在火堆旁拾柴挑著火芯,並不看她,她走過去將那些琥珀堆起來,用石板支著放進火,琥珀很快融化成了有粘性的凝膠。她像火中取栗似的快速用柴火將石板推出,待涼過一會,再把半流動的凝膠倒在剩餘的幹草堆。
洛南甹皺眉看她這一氣成的動作,頓了頓,問道:“你何時學會的這些東西?”
她心虛地說:“書中自有黃金屋。”
誰讓以前下墓時總有突發狀況,那些古人的棺材除了千斤頂一般的棺材蓋外,還常用膠黏得死緊。別說就地取材做膠,就算是做毒膠也會。那些黏合棺材的凝膠為防開啟,常常用火一燎便會釋放毒氣。
她熟練混膠的樣子竟讓他不禁目光停留。他此前從未覺得這個女人有什特殊之處,不過典型的閨中貴女,十指不沾陽春水,揀藥也要煨著手爐裹著錦帕……且出自那個將軍府。
自從病中醒來,她卻有了很大變化。
“不知能否帶著她的記憶回去,有草藥學的知識,我豈不是會做出比用□□的毒膠更厲害的東西。”蘇巧心道。她混膠混得專注,將凝膠與幹草、泥土混合,將石板與棄屍洞之間的縫隙糊上,能夠阻擋麵飄出的沼氣。
正當糊到地麵時卻發現了異樣。由於昨日洛南甹揮劍劈開這,地麵被刮走一塊,她此時才定睛看清……這的地麵是瓊瓷。
瓊瓷與琉璃瓦相同,質脆。都是墓室頂部的防盜結構。不同的是琉璃瓦間充填的是火龍油,遇到空氣直接燃燒,而瓊瓷間填充的是則是腐物,若年歲久遠,腐物被分解,就會產生大量甲烷充滿其中。
若是有人敲開這層瓊瓷,麵的甲烷接觸流動空氣,這會立刻爆炸。
這居然是人為挖出的洞穴,她大驚。必然是盜墓者挖到此處,發現瓊頂於是放棄的盜洞。
她小心地將表麵撬開,摸了摸瓊瓷,在手一碾。年歲已久到足以讓這爆炸,還好昨日洛南甹並未擊穿它。
她正回頭要將此事告知洛南甹,卻聽見山洞外有響動,他二人視線對上,互相點了點頭,便立即熄了火堆推散柴火,移開石板進入了藏屍洞。
不久後一群山匪舉著支火把,提著一個穿著奇裝異服方才及笄的少女走了進來,後麵還押著一個書生。
山匪笑嚷著,提著少女的頭發將她身上衣物撕碎:“看這小妞多新鮮,不得還是個雛兒?”
“這竟能逮到女人,賺大發了,爺我今兒要發大水,將她辦了,再與這小子一塊扔那邊洞。”
他們對著書生問道:“這是你的妞?你是不是還沒辦過,讓爺爺辦給你看,再告訴你舒不舒服?”
蘇巧透過石板縫隙向外看,少女口中說著她聽不懂的言語,她哭叫著,雙腿猛力蹬著,拚了命地拒絕。她無意識地看向這處,蘇巧知道她看不見自己,卻與她對上了眼,她雙目盈著絕望。
蘇巧的身體開始發抖。
她曾遇到過同樣的事,四歲時由於父親挖到一塊價值連城的匙玉,本家派人來要,他們不給。一日父親與伯父出發去遠方下墓,本家找人到家翻找,一時不得便逼迫她母親。
母親將她鎖在櫃子,透過縫隙,她看見母親在歹人身下哭得滿眼絕望,也不肯告訴本家人匙玉在哪,母親的眼淚濡濕耳發,她說,因為那是父親的東西。
她閉了閉眼讓自己冷靜下來,不可冒進。轉頭看洛南甹,他身受重傷,棄屍洞中沼氣太濃,他已有些支撐不住,靠在白骨上呼吸離亂地閉著眼。
這個棄屍洞他不能再待了。
剛巧山風起,一陣陰風刮入洞中,她咬咬牙,學著年少時他們幾個小子在墓中互相捉弄的聲音,飄飄渺渺地唱道:“風吹燭,月高升,青麵鬼,送行人。舍瓦淨,窗含塵,燈燭滅,鬼現身。”
“誰?!”山匪放開少女喝道。
“誰在那!”
她又一次開口唱,將“燈燭滅,鬼現身”六個字咬得極重。又一陣陰風起,書生像會了她的意,趁山匪因歌聲不備,掙脫身後人撲上去按滅了火把。
蘇巧回過頭,洛南甹此時本就虛弱的身體已被沼氣折磨得微微發顫。她俯向他耳邊輕輕說了句:“無論如何你都不要出來。”
她半推開石板,留出足夠他呼吸的通風口,又讓他被另一半擋住。她在黑暗中從棄屍洞爬出,顫著聲音說:“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那棄屍洞全是駭人屍身,本又隱蔽,山匪萬萬沒想到有東西爬出,個個彪形大漢驚呼鬼來了,顧不上少女也顧不上書生就要往外逃。
蘇巧緊繃著心弦向外爬,見他們向外逃竄,剛顫著鬆了口氣,卻不料方才幫了他們的山風這會卻幫了倒忙。
一陣陰風起,樹頂被吹開,雲霧流動月光漸明,跪趴在地上的她的臉被無隅地映照在眾人眼中……
山匪先是驚愕,與她大眼瞪小眼,而後便紛紛猶疑著折返回來。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