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洛南甹醒來時身上已大好。
不同於昨夜異族人婚禮的喧鬧氣息,早晨的村落變得平靜。
這種平靜止於他推開門之前。
兩個肉乎乎的小孩在玩蛐蛐,一隻蛐蛐咬斷另一隻蛐蛐的大腿,作為蛐蛐主人的小孩氣得跳腳,追著另一人就打鬧起來,正巧衝到洛南甹門口。
他周身是生人勿近的氣場,直接彎腰提溜起撞到他腿上的小孩,就那麵無表情地扔回地上,小孩哇地一聲哭,捧著斷腿蛐蛐和另一個小孩一起逃走了。
早晨的村落已不見昨日夜狂歡的影子。村人下地犁田,去河邊洗衣,各家的灶頭上也冒起炊煙。小孩子互相追逐打鬧著,也有閑著的男人和婦女坐在竹凳上聊天。
村人見他出來都看過來,大家卻不太敢上前。
他正要反身回屋,卻見不遠處一棵大樹上女子的身影。
她居然去爬樹了?
他見她拿著一隻夏蟬從樹上滿頭是汗地倒退下來,那蟬在她手猙獰地掙紮她也不以為意。離地麵還有三人高時她腳下一滑,洛南甹袖中的手收緊,下意識向前半步,卻見她在樹上一蹬,穩穩落回地麵。
她爽朗地將那隻蟬交給一個小孩,那小孩將手中一朵血雙花交給她,銀貨兩訖一般,那孩子拿著蟬放進罐開開心心走了。
村幾名小孩在鬥雞,她走過去,似乎在爬樹前就已參與了數次,他見她袋中已有數朵血雙花。
她胸有成竹地指著她方才選定的一隻蘆花大頂雞,另一個小孩選了一隻彤紅金雞。兩隻雞被抱著放入圈內,撒一把米便鬥了起來。一陣惡鬥後,她的蘆花雞贏了,輸掉的小孩跑去摘了一朵血雙花給她。
他分明看到鬥雞前她從袖中搓出粉末喂給那隻蘆花雞。
洛南甹失笑,他仿佛已然忘記昨夜的事,快步走上去。蘇巧剛接過花低頭放進口袋,見身側一暗光線被擋,一個高大的人影走到她身旁。她抬頭,眼中是洛南甹背光的剪影,他眼中帶笑,看得她有一絲恍惚。
昨晚的事她沒忘,她並不想矯情,更不想多話,轉身就要走,卻被他執住手腕拉高到他身前,他手腕一翻拉著她一路離去。
到一處樹蔭後蘇巧甩他的手卻甩不開:“你做什?”
他利落地單手將她整個人調了個個,抱起她放到樹幹一處低椏上坐著,低頭問她:“你鬥雞走狗也罷了,為何還要偷雞摸狗?我不記得教過這種事。”
蘇巧氣結,這他也要管?
“我隻是因為想研究藥材,血雙花是他們用血栽培,一年一人不過四五朵,我不好找一人多要,也不好向一人白要!”她下意識辯解道。
她不知自己此時因為被發現作弊,臉上盈滿窘迫,那窘迫令她麵目羞紅,像一隻犯錯的貓垂頭在他身前。
日光透過樹隙斑駁在她明媚的臉上。
她曾經的身體不盈一握地嬌柔,方才爬樹她卷起袖子和褲腿,竟露出線條美好的肌肉。
她不過才病愈十日,乾轅女子更極少有這樣的身材。
樹影婆娑著二人交織的影子,風靜靜掠過他們交握的手。洛南甹喉結微動,握著她的手緊了些,她的手滑得像一塊美好的羊脂玉。
他此刻才確認昨晚並非偶然。盡管他不想對她動情,但這種欲望他居然難以控製。
他對曾經的她從未有過,他本就不是一個重欲的人。
她自己不覺,還在為被看穿作弊而懊惱,可他眼中她窘迫的情態卻有著吸引力。洛南甹看著她唇瓣上隨光影閃動的芳澤,他不禁微微低下頭又驚醒頓住,暗著眸光放開她的手。
二人回到屋前時已到了村開晌午的時間。
村的午飯習俗是在露天大壩的幾十張大圓桌上吃。一張桌子上坐有二十餘人,隔著桌子說話頗有隔山打牛的意思。
蘇巧本以為洛南甹絕對不會在這張桌子上吃飯,哪知他自然而然地拉開她旁邊的竹椅坐下,平靜地吃了起來。
這個男人即使穿著最簡單的粗麻對襟服依舊掩不住鋒芒,簡樸的衣著更顯他一身流暢的肌肉線條。
村的飯菜很樸實,由於與外界無流通,菜甚至沒有放鹽。
蘇巧略微吃驚地看了吃得從容淡定的他一眼,他發覺她瞧著他,夾菜的手一頓,將筷子改了方向,一個雞塊落入她碗中。
“吃吧。”
蘇巧大窘,她不是這個意思,她隻是好奇他這樣錦衣玉食的人,居然能吃得下沒有放鹽的菜。
她尷尬地在眾人羨慕的眼神中夾起那顆雞塊送入口中。
他們是這一桌人目光的匯集點,不停有人將各種各樣的菜推到他們麵前。蘇巧心道這是喂豬,但還是扒飯扒得很勤快,旁邊的洛南甹麵無表情吃得有條有理,就像在享用王府工藝精良的上等好菜。
桌上的人各自說著些什,蘇巧發覺聽久以後,本覺得完全不明白的村中話變得能夠入耳。有些像她前年去粵東駐紮大半年時聽到的潮汕話。
她認真聽著,不時重複一兩個詞說出了聲。
“你聽懂了。”洛南甹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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