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風雨漸小,蘇巧從翠枝處卻沒有聽得什有用的訊息。
這幾日翠枝隻顧著擔心她,每日都坐在王府門口盼著,又去石經寺為她燒香祈福,對於這位門客的事隻知些許。
乾轅雖是一個在曆史上並不存在的時代,甚至也許僅僅是一個平行時空,但無論禮儀或是情製都與宋朝有著一定的相似性,用詞遣句亦類似。蘇巧不敢隨意奢望,她放開翠枝,卻在心中暗記下,欲一查此人究竟。
外間已聞人聲,腳步由遠及近,換好一身錦衣的男人推開門立在漸稀的斜雨中,月光將他的輪廓描摹得遺世出塵,可堪一句“郎豔獨絕,世無其二”,翠枝轉過頭亦看得愣住。
他平日便是讓萬千閨閣女子心馳的如玉郎君,不苟言笑的他已然令人目迷。而今推開門的他負著一絲迫切,眼中的意雖被他隱在夜中,卻如同他刻意用祥雲冠束得一絲不苟的發一般泄露了情緒。
他與她去燈市,何以在大夜間整肅一番衣裝?方才他那身月白常服應是沐浴後新換的,本已極瀟灑了,如今的樣子更是龍章鳳姿,風流挺拔。
洛南甹亦不知自己怎了,他行至主廳待她換淨衣,自己坐了一會卻又站起,垂目凝了一會桌腳的銀紋,自己也回到房中更了一身衣。
他著上母親去後極少穿的紋樣繁複的服飾,聽到她更衣完畢的消息便步履匆匆走來。
當他推開那扇透著熒黃的門,見到滿屋暖意中略訝著轉頭看他的她時,他的心終於安下來,伴隨著浸開的燥意。
幸而再不是推開門後滿屋的潮氣與無聲。
屋中的她神情溫淡,著素衣,她身上似有什總引著他靠近。
“可下地走動嗎?”他啞著嗓子問。
“可以。”
“嗯,走罷。”洛南甹淡淡道,轉身離去。
蘇巧披住牆上掛的大氅正要跨出門檻,已走出數步的洛南甹卻折返,將手中巨大的草笠壓到她頭上:“不如女兒家的油紙蔽好看,但它最擋雨。”
說完卻見他自己轉身走進小雨,黑發上掛著點點晶瑩。
燈市人多商雜,無法乘車進入,洛南甹命人備了馬,他利落地跨上馬,摸了摸自己的愛馬又向她伸出手。
她怔了怔便握住,被一股大力拉得旋過身緊緊靠入他懷中。
她頭上的草笠橫在他們之間,他立時摘下,戴上他自己的頭頂,她在遮蔽下淋不到一絲雨。
她又聞到他身上的麝馥,於是下意識轉過頭想離他遠一些,卻見從村中帶回的少女阿葉在府門邊的漆柱後伸出腦袋,眼睛亮晶晶地瞧著他們。洛南甹順她視線看過去,想了想便向管家吩咐為許為和阿葉二人備馬同去。
洛南甹縱馬前行,馬上本應顛簸,卻因他刻意牽引跑得很穩。她被他溫柔地抱在懷中,隨著蹄聲起伏,心跳的頻率也漸漸紊亂。
她想起曾聽過的吊橋效應,當兩人同上吊橋時候,同頻的晃動會讓人產生仿若互相心動般的錯覺。她想大約就像此刻在馬上,夜風急嘯、冷雨刮麵,卻都被他遮住擋去,她在這一方安寧的懷抱中隨他晃動。
馮巧憐的願望是讓他愛上她……若是讓她智鬥小三,怒錘渣男,她也許還有應對之策,可讓她玩穿越後的乙女遊戲,她無絲毫自信能讓這樣一個極具城府又隱含野心的冷漠男人就範,況且他早已心有所屬又疑似與將軍府有怨。
即使是乙女遊戲,也是最為困難,最為變態的模式。
她能做到的僅有管好自己的心不為他而混亂,蘇巧的手抓緊襦裙,平複心頭悸動暗呼出一口氣。
馬行至燈市前,巨大的牌坊後可見的是輝煌燦爛的明夜,洛南甹翻身下馬,將草笠又摁回她頭上,然後牽著韁繩帶著馬上的她步入燈市。
今日是乾轅的賭石日,不僅能賭石,各家店鋪也有各樣的彩頭。
燈市繁華熱鬧至極,比馮巧憐記憶中更甚,一支駱駝商隊與他們擦肩而過,蘇巧微微側身避過駱駝身側馱物的口袋,轉頭一看許為與阿葉也進了街市。
他們行至一座橋上,河風煦煦,橋的兩旁都是商攤,各個攤位上撐著一兩頂蓑傘。他二人從橋正中行過,兩側有賣花的、賣首飾的、賣乳餅的、賣小玩意的,她目光停留在一個賣竹風車的攤位上。河風吹得風車嘩啦作響,那風車的中心開了一個四瓣花的窟窿,與幼時父親做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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