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氣晴朗,萬無雲,是個戰鬥的好日子。
“寧峨眉,你即刻返回姥山島,帶鳳字營和夔姬,護送薑泥魚幼薇先出青州。”
寧峨眉聞言大急,抱拳道:“這種情況鳳字營怎能離開?請世子收回成命,末將請戰。”
他還想帶著鳳字營參戰呢!看徐鳳年的意思,竟是打算將鳳字營排除在戰鬥序列之外。
徐鳳年看著他正色道:“我知道北涼軍沒有一個孬種,鳳字營更不會有一個怕死,但不怕死和白白送死是兩回事。”
“一百對五千,除非鳳字營這一百將士,個個都是你寧峨眉,否則你們是否參戰都沒有意義。”
“這一戰是我們幾個的舞台,你們就不要摻合了,去吧!保護好她們,區區五千騎,還威脅不了咱們這幫人。”
寧峨眉無言以對,隻得無奈領命,帶著兩名心腹手下,策馬往碼頭而去。
李飛、徐鳳年、青鳥、魏叔陽、舒羞五人,各騎戰馬向著東城門奔去。
呂錢塘駕馬車,帶著李淳罡和溫華緊跟在後。
三十路程,小半個時辰便即趕到。
在一片廣闊無垠,生機勃勃的蘆葦蕩中間,有一片寸草不生的寬闊空地,李飛一行便在此處靜候大戰開啟。
蘆葦蕩內東北麵,站著一位其貌不揚,看上去猶如莊稼漢般的壯年男子。
他腰間纏一柄金黃色軟劍,除此之外,身無長物。
王明寅,連續兩屆武評榜,都被排在第十一,刀劍槍矛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儒釋道三教九流門門涉獵。
他所學太過駁雜,以至於不知選擇何種趁手的兵器,最後便隻好弄了一柄軟劍,真氣灌注後,可刀可槍可劍可鞭。
李淳罡對他完全是嗤之以鼻的態度,樣樣都學,樣樣都會,卻沒一樣可以達到入道的境界。
不出意外,這輩子也就止步於大指玄,永遠不可能入天象。
而且今日這一戰後,或許他不僅是武道境界止步於此,連他的一輩子也將止步於此。
蘆葦蕩內西南麵,一名青衫客扛著一支竹竿,緩緩行來。
卻不是那鬼門關前,一竹竿挑翻一艘船的吳六鼎又是誰?
在他身後,跟著一道修長身影,背上負著一柄尚未出鞘,已是劍氣凜然的長劍。
她與吳六鼎一樣身穿文士青衫,相貌平平,格外棱角分明,眉宇間有一股殺伐英氣。
古劍“素王”,天下名劍第二,力壓劍塚曆代所葬十六萬劍,僅在呂祖佩劍之下。
“翠花,為何明知你長得不算好看,我就是喜歡你呢?”吳六鼎忽然開口如此問道。
被稱為翠花的劍侍,一本正經的回答道:“大概是你喜歡吃我做的酸菜,怕沒有酸菜吃,才喜歡的我。”
翠花和酸菜,似乎有著什不解之緣。
她打小在吳家劍塚,便是出了名的不善言辭,除了練劍之外,唯一的興趣就是做酸菜。
吳六鼎年幼時便很嘴饞這個,不幸一饞就饞了這多年。
“翠花,今日我若死在李淳罡手中,以後每年清明就別祭酒了,我不愛喝酒,搞一大盆酸菜就行。”
“好。”
劍侍侍奉劍主,並沒有為劍主報仇的規矩,臨陣破敵時更不準出手幫忙,隻有葬劍守墳的習俗。
吳家老祖宗當年立下這條鐵律,怕的就是後輩有所憑仗,而耽誤了孤身求道的精純劍心。
蘆葦蕩內深處,再無符將紅甲跟隨的趙楷,孤伶伶的站在那,看上去頗有幾分淒涼。
今日之局的促成,他功勞不淺,吳六鼎和王明寅都是他找來的,原本他自己也是一個戰力。
可是李飛有過交代,他可以參與進任何針對徐鳳年的刺殺計劃,但最好不要出現在現場,所以他是絕對不會出手的。
……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從破曉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攻擊始終沒有到來。
但徐鳳年一行卻絲毫沒有焦躁,不僅是他們在等,吳六鼎和王明寅同樣在等,在等青州大軍。
結果青州大軍還未到,寧峨眉帶著鳳字營先來了。
徐鳳年對李飛歎道:“看來我的威望還是不足啊!下達的命令總會打個折扣。”
李飛微笑道:“我倒認為恰恰相反,若鳳字營對你的生死根本不在意,肯定會遵守你這份命令。”
“他們如此表現,不正說明你已經開始被他們在乎了嗎?這是好事。”
徐鳳年也就是嘴上傲嬌一下,心其實還是十分高興的。
寧峨眉帶著不足一百的鐵騎,自東邊官道疾奔而來,跑在隊伍最前麵的,正是夔姬那龐大而流暢,絲毫不顯笨拙的身影。
夔姬跑到李飛麵前,張口就是一聲低吼:“吼……(主人,我要跟你並肩作戰。)”
李飛在她頭上撫了撫,欣然道:“好。”
“世子,我已安排護衛,把薑泥和魚幼薇送出青州,其他鳳字營將士全數歸隊。”
徐鳳年點點頭,道:“也罷,既然來了,就留下吧!”
溫華驚奇的湊到李飛身側,看著夔姬道:“阿飛,這怪獸是你養的?”
“吼。”夔姬抬頭瞪著他輕吼一聲,溫華竟從那雙銅鈴大的眼睛,看出了不滿的情緒。
李飛好笑的道:“夔姬是靈獸,不是什怪獸,她能聽懂人言,你小子別亂說話。”
說完又用大拇指指了指溫華,對夔姬道:“這家夥也是我兄弟,跟小年一樣的,他沒什見識,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夔姬對溫華翻個白眼,偏過了頭去。
溫華見狀對夔姬抱抱拳,訕笑道:“小弟見識淺薄,夔姐別生氣。”
夔姬這才偏回頭來,兩眼不再瞪那大,溫華又從她眼中看出了“算你小子識相”的意味。
這不是溫華理解力一流,而是夔姬這些時日煉化靈葫仙丹,修為靈識日增,可以隱隱散發靈識,向外界傳達一些自己的思緒。
溫華見狀大樂,一頓馬屁就是滔滔不絕的出口,什威武不凡,美麗大方……聽得李飛和徐鳳年膩歪不已。
夔姬倒是十分受用,兩眼微眯,嘴唇彎起一道弧度,很快就不介意他的觸碰了。
過不多時,襄樊方向的官道上,一輛奢華的馬車,在一隊青州騎兵的護送下,往蘆葦蕩而來。
然而就在靠近蘆葦蕩中央空地時,那隊騎兵忽然勒馬止步,馬車卻依舊在前行。
為首的騎兵大聲道:“王爺傳令,請王妃單獨會麵徐鳳年,為北涼世子送行。”
馬車內,身段婀娜,古典雍容,一如畫卷上仙家仕女的靖安王妃,臉上血色迅速消退,一片煞白。
“夫妻緣分一場,已替你祈福百萬句,本王問心無愧。”
這一刻,裴南葦想起了靖安王那句臨別贈言,如今再回味,這句贈言分明便如同一幅挽聯。
過不多時,馬車緩緩停下,當她接受命運,懷捧著一個木盒,掀開馬車門簾走出馬車時,連車夫都已經不見蹤影。
她隻看到一張可惡的笑臉,以及一雙肆無忌憚上下打量她的目光。
徐鳳年站在馬車馭位前,仰頭望著裴南葦,微笑著問道:“侄兒送給嬸嬸的珠子呢?怎沒戴著?”
裴南葦打開手中木盒,取出一個小小的首飾盒,遞向徐鳳年,麵無表情的道:“多謝世子好意,手珠奉還。”
徐鳳年接過首飾盒,一副納悶的模樣道:“這怎還給退回來了?不喜歡?”
裴南葦淡淡道:“還請世子見諒。”
“不喜歡就不要了。”徐鳳年隻是看著裴南葦,毫不在意的隨手將首飾盒往身後丟掉,隨後一把抓住裴南葦的手腕,道:“嬸嬸下車聊聊。”
裴南葦柳眉倒豎,冷冷道:“世子請自重。”
徐鳳年冷笑道:“嬸嬸覺得自己還走得了嗎?”
裴南葦輕輕一顫,終究還是沒再抗拒,自己主動跳下馬車,任由徐鳳年拉著自己,往他們的馬車那邊行去。
“轟隆隆……”
一陣雷鳴般的聲響,從蘆葦蕩中傳來,大地微微震動。
雖然尚未見到,可徐鳳年心知,靖安王的五千騎兵終於到來,一場血戰即將開始。
“嬸嬸上這輛馬車吧!魏爺爺,舒羞,呂錢塘,寧峨眉,你們守住這輛馬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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