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殿內燈火通明。
水晶燈上的雕花繁複而精細,折射出璀璨的華光。
黑色的金絲楠木桌前坐著一位男子,他的發色如墨,隨手係在頭頂。書案前堆積著一摞竹簡,他正一手拿著朱筆,一手托著腮,似在細細沉吟。
提神醒腦的檀香自香爐中幽幽升起,饒是如此,也未曾驅散掉愈來愈濃的倦意。
右側軟椅上的少女打了個欠,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蕭昭,你怎還不睡。”
“我不困,你先睡吧。”
蕭昭從堆積如山的公文抬起頭,露出一個招牌式的微笑。
“這都什時辰了。”少女掀開身上的毛毯,抱著手爐走到書桌前:“你每天都不需要睡覺的?”
說起來,自從幾日前在雪夜中的一通剖白後,兩人的相處方式有了質的飛躍——她這幾日與蕭昭形影不離,聊了不少自己都記不清的前塵往事。
不得不說蕭昭這人真的很不好騙,七天過去了,還是覺得她是一隻工具人簪子精。
自己做自己的工具人,別說還真挺有意思。
江櫻櫻沒幾天就度過了最初的糾結期,開始一本正經的配合出演,同時暗中期待掉馬的那天。
“再過一個時辰罷,第七州的稅收需要降低,和海族的條約應當適當改善,同時也要注意控製那些魔修……”
朱筆在蕭昭手中輕盈地翻轉了幾圈,在光潔的地麵上甩出一滴殷紅的印記。
“打住打住。”江櫻櫻一聽公事就想睡覺的毛病又犯了:“我繼續睡了,你加油。”
“真是誰的簪子像誰。”
蕭昭輕笑,繼續翻開一捆新的竹簡。
“你以前不是也很愛睡覺的。”沙發上的少女不服,她小聲嘟囔道:“你睡的比誰都沉,有好幾次追兵來了,還是小姐叫醒的你。”
“當然是騙她的啦。”蕭昭頭也沒抬:“追兵在百外我就感覺到了,這叫戰術性裝睡,讓小櫻櫻有點事做。”
江櫻櫻:“……”
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蕭昭又審閱完了一隻竹簡,意猶未盡的繼續了方才的話題。
“你定是沒吃過她做的菜,知道她烤的魚什樣?”蕭盟主說的眉飛色舞:“你說奇怪不奇怪,她做的糕點這好吃,為什做其它食物完全就是災難。”
“還有呢?”
江櫻櫻不困了,她坐直了身子,微笑地望著蕭昭。
“她逛街時總問我哪條裙子好看,其實都差不多……但後來我發現,第一件試的衣服就是她最喜歡的。每次我就按照這個規律回答她,特別方便,她一直以為我們眼光一樣,嘿嘿。”
江櫻櫻做了一個“說下去”的手勢。
“她分明是劍聖的弟子,但戰鬥力卻和靈力差距這大。”蕭昭分毫沒有察覺到危險,疑惑道:“我見過她平時練劍的樣子,練習時有模有樣,怎實戰一塌糊塗。所以我每次把敵人放到她的方向時,都要先在他們身上補一刀。”
“原來是這樣啊,我替她謝謝你,繼續說。”
決定秋後算賬的江櫻櫻點了點頭。
“嗨,也沒什好說的。”蕭昭把腳敲在桌麵上,雙手捧起一卷竹簡,擋住了自己的臉:
“小櫻櫻有時候會多想,好像總是怕拖累我一樣。雖然不知道她在擔心什,但是我想告訴她‘不用怕,你已經很優秀了’。”
案前燭火搖曳,在牆壁上留下兩道長長的剪影。
剛確定的秋後算賬計劃驟然擱淺,江櫻櫻抿著嘴久久不語,腦海中仿佛有團亂麻,幹擾了她的思維。
“她是想同你並肩作戰的。”
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她才緩緩開口,神色複雜地注視著桌邊的男子。
蕭昭的臉從竹簡中抬起,他的神情淡定,可拿著竹簡的雙手卻在微微顫抖:
“我知道她一直都很堅強,做的也足夠好。”
“我敢把背後交予她。”
大殿內陷入了詭異的寧靜,蕭昭努力壓下心頭那縷怪異的感覺。他幹脆背過身拿了杯茶水,不看右手邊的少女。
指尖仍在輕輕顫動,手中剛泡的茶還很熱,水汽彌漫,朦朧了他的雙眼。
他不可遏製地想到了六年前。
……
狂風卷起漫天的黃沙,整個天空都是灰蒙蒙的黃點。
此處是九州的禁區,莫說普通的凡人,就連實力平平的修士,也難以抵禦鋪天蓋地的沙暴。這的沙子不似尋常的河沙,而是稍有不慎就會腐蝕身體的危險物品,一切活物都有可能在風沙中化為白骨。
大漠上荒無人煙,沒有動植物,也沒有雲彩——這什也沒有,隻有日複一日怒號的風,以及隨風揚起的沙礫。
不對,今天的沙漠,依稀有兩個帶著鬥笠的不速之客。
他們漫步於飛沙走石的戈壁,腳下的步伐未曾停下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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