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笙歌慢誰悲蘆衣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涼涼不加班 本章: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笙歌慢誰悲蘆衣

    趁清雪下樓台,樓台之上仍依稀有小曲傳來。

    黃從富庶,曆來入夜笙歌不絕,不知黃從郡南如何,起碼黃從郡北,的確是歌舞升平,燈火笛笙綿延豈止百,而荒涼寒寂,曆來與北境無甚幹係,大多都壓在黃從南境處,猶似一堵高牆。

    宮枕雪是被院落其中時斷時續的哭聲攪擾,因此才睡眼惺忪爬起,披上那身做繡娘時想都不敢想的華貴外披,吩咐兩位日夜輪值,正在一旁打盹的兩位侍女掌燈,倒是出於好心未肯令兩人跟隨,而是令兩人繼續歇息,自己孤身一人提燈,朝時隱時續哭聲傳來的側宅處,磕磕絆絆走去。

    早年間宮枕雪做繡娘時,久坐落下了些許病灶,腿腳比起同齡者稍弱,尤其是這等天寒地凍的時景,最是難以調養,雖說是嫁入這方豪門府邸,自是有高明郎中替其診病,苦澀湯藥倒是強忍咽入腹中不少,然仍舊是收效甚微,畢竟是許多年落下的舊疾症,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好在是現如今做妾室,無需沾染什陽春水,更不需同往日那般,坐於桌案前挑燈繡錦,倒是比以往冬月,舒坦了不知多少。

    這處府邸乃是位名震上齊東境的巨賈所建,富麗堂皇自是不消說,巨賈膝下三子,宮枕雪因容貌清麗,又因略有書卷氣,更是繡工了得,受其長子看中納為妾室,倒也是樂得清閑。巨賈正巧欲趁大元邊關初開不久,趕往此地前去做一兩樁生意,便攜往後要接過自己大半衣缽的長子同去,於是這府邸便冷清下來,並無什男丁蹤跡,隻留有三院自黃從郡納來的妾室,日子倒也是舒心得緊,未曾有甚勾心鬥角。

    直等到宮枕雪孤身一人提燈,磕磕絆絆穿廊橋後,才察覺到原來自己算是後知後覺,其餘兩位妾室早已站在哭聲傳出的院內,不單是提燈而來,還差遣下人燃起一枚火盆,略微燙過兩盞素酒,不時飲酒閑聊。

    「宮姐姐倒是耐得住性子,說起來這方府邸與那深宮中也相差無幾,終日不見外出,多添憋悶,難為姐姐仍能靜得下心來。」

    開口女子聽聞踏雪聲,回頭見是宮枕雪孤身而來,倒是分外歡喜,連忙將腿腳本就有些不便的宮枕雪攙扶坐下,難免又是一頓埋怨,分明知曉自己腿腳薄弱,還偏偏不願麻煩侍女相攙,真要是跌滑傷了筋骨,又要臥床良久。

    這方孤清寂寥院內,若說是宮枕雪性子最喜靜,那這位季花鳶則是性情最為跳脫熱鬧的,連另一位性情也不得閑靜年紀方淺的雯晴都是招架不得。

    「冬月時節舊疾未愈,自然不能隨心走動,當真以為人人都同你這瘋癲妮子,終日不願回房歇息,上屋簷捉雀入河畔摸魚,現如今夫君外出,更是無人能管得了你,有朝一日惹出什禍患來,我與宮姐姐勢單力薄,可護不得你。」雯晴隻顧笑,飲過兩盞素酒已有三分醉,便並攏兩指,使指節敲了敲季花鳶腦門,後者吃痛起身,兩人便打鬧到一處去,看得宮枕雪苦笑不已。

    不過雖說是季花鳶性情實在跳脫了些,甚至有些男子氣,可宮枕雪卻時常覺得慶幸。自幼見識過黃從有盛而衰的宮枕雪,才最是能曉得在這方庭院處的三人,無一人是心甘情願做妾室,更不要說眼前兩人皆是心思良善的,旁人院落當中勾心鬥角,爭寵奪勢實在已不是什新鮮事,唯有此方院落當中,安穩太平,當真是難得的好光景。

    甚至宮枕雪年紀最長,卻最晚進門,季花鳶雯晴兩人仍是以姐姐相稱,孤苦無依之間,總有些暖意。

    等到季花鳶雯晴兩人止住折騰,宮枕雪才也取來盞素酒,淺飲兩口,這才問起這院內是誰人深夜啼哭,從季花鳶口中才得知,屋中乃是位新過門的妾室,聽人說生得同樣花容月貌,奈何實在是時運不濟,僅半載之間,居於黃從郡南的父母雙親前後過世,連沾親帶故的近親也是紛紛遭厄難,要便是害了惡疾,要

    便是撒手人寰,竟是舉目無親,好在是先前已說定了這門親事,不久前納入府邸當中,卻是連商賈長子的麵都未見著,越發覺得心中慘淡,整日啼哭。

    「要我說來,倒不如你我姐妹三人一並上前勸勸,昨日見過這姑娘,兩眼腫脹如梨,本就是孤身一人悲懼相加,當真若是哭瞎雙眼,實在是可惜,院落頭陰氣深,倘如是長久不加勸阻,被什魑魅迷了心思,自懸梁上,論誰都於心不忍。」

    雯晴曆來是收得住樂心境,又仰頭將殘酒飲罷,纖細兩指敲了敲桌沿,朝另兩人看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乃是自然,可既然皆是黃從郡中人,如何都是照拂著些最好,宮姐姐通文墨識大體,定然是比花鳶知曉事應當如何辦,恰好今日難得相聚,便勞煩宮姐姐拿定主意,究竟是好言相勸,還是置之不理。」

    素酒雖未見得有多烈,然而對於宮枕雪這等淺薄至極的酒量,已是沾染五六成醉意,手撐臻首,眼尾都是泛起紅來,平添三兩分嬌媚態,聽聞此言暢然笑笑,撐起身子朝難得端坐的季花鳶與神色平靜的雯晴望去。

    當初撇去一身繡女本事,走投無路入門為妾室的宮枕雪,性情大變,待人清冷如霜,甚至三番五次已然盤算過了卻此生的念頭,那時節還是季花鳶與雯晴兩人,一前一後,蹦蹦噠噠走進暗淡無光的屋舍,季花鳶笑嘻嘻挽住宮枕雪雙手,而雯晴卻是將手掌輕輕擱在宮枕雪頭頂,將宮枕雪僵硬脖頸攏到胸前。

    府邸院深曦難入,鶯燕穿窗恰迎春。

    苦命人似乎也唯能剩下擁而取暖這條路子可走,雖不見得能從苦楚中暫時抽身,起碼多添些暖意,總也關情。

    而與此同時,雲仲也未得安睡,擱置下修行,披衣下樓打算趁這等晴朗夜色,好生端詳端詳上齊年關前的小雪,縱使自問不見得能有多少近鄉情怯,但離鄉愈近,愈覺得今年寒冬,著實冷厲,仿佛是有無邊無際長風穿胸而過,空蕩寂寥得緊。卻不想才下樓台,便發覺那位整日嬉笑的缺牙漢,正蜷縮到一處距火盆最近的角落處,迷迷糊糊打盹。

    一行三人皆不是那等吝嗇之輩,既是落腳客棧,同樣也是替漢子給過銀錢,但偏偏漢子始終不曾去往樓上歇息,原來是孤身在此打盹,倒是惹得雲仲稀奇,放輕動靜坐到漢子對座,剛蹙起眉來,卻發覺漢子已然驚醒,見是雲仲前來,這才又露出平日那等溫善謹慎的笑容來。

    「火盆倒是暖和,但總不是什長久歇息的好地界,何不上樓好生歇息一夜,明日動身添幾分輕快也好。」

    同小兒討要過一壺燙妥清酒,難得雲仲此夜有些興致淺飲幾口,倒並未自珍,而是拿來杯盞放在漢子眼前,淺飲一口溫酒,饒有興致盯著後者打量幾眼,這才開口閑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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