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海陽縣城外,在距離夏國北境精銳營地的數地方,又是一片規模更大,營帳連片的駐軍營地。
相較於布局嚴密得當,井井有條,殺氣凜然,守衛森嚴的北境精銳營地,眼前這處營地雖然稱不上多錯亂鬆散,但也隻能稱之為勉強合格,兩邊相差甚遠!
而現在,在這駐紮的夏軍將士,就是自海陵郡附近,各處州郡抽調而來的地方郡兵。
郡兵軍營主帳之中,十數名郡兵將校,正耐心地等候於此,麵色似有不耐。
就在這個時候,手中抱著頭盔,麵色尤為嚴肅的陳友諒,掀開簾帳走入其中。
主帳之中的一眾郡兵將校,卻是連忙站起身來,齊齊躬身一禮,道:
“陳郡尉!”
這兩年的時間,陳友諒因為自身能力,多次統領諸郡郡兵,一方麵受到了雲凱歌的重用,一方麵也在手下郡兵之中樹立了威望,讓一眾將校對他頗為認可信任。
陳友諒見眾將校對自己行禮,連忙道:
“都是同生共死的袍澤兄弟,又不是在武鄉侯麵前,何必如此多禮!”
聽到陳友諒的話,一眾郡兵將校也是紛紛起身,開口問道:
“郡尉,明日的戰事,武鄉侯可有什安排?”
陳友諒聞言,抿了抿嘴,沉著臉道:
“武鄉侯下令,明日之戰,命我,領諸位兄弟先行攻城。燕郊營的兩萬精銳,守衛中軍,隻待時機一到,便會悍然殺出,一舉破城……”
此言一出,帳中聚集著的郡兵將校們,臉色齊齊變得難看起來。
陳友諒的話,說得很是委婉。但其實就是在說,要拿他們這些地方郡兵的性命,去消耗海陽縣之中的弓弩箭失、滾木礌石。
等到城中賊兵精疲力盡,守城手段耗盡,再由燕郊營的精銳將士殺出,一舉奪城……
頓時之間,帳中眾郡兵將校,便不由麵帶怨懟之色,憤憤不平地道:
“果不其然!又是這樣!”
“娘的,自從被調來到海陵郡之後,這種送死的活兒都是咱們幹。最後的功勞,又全部是他們拿,真踏馬操蛋!”
“燕郊營從來都是這般,讓別人去送死,自己搶功勞!這北境精銳的名頭,恐怕就是這來的!”
“還踏馬最是瞧不起我等郡兵,還嫌棄我等戰力孱弱,打不過賊兵,我呸!”
“他燕郊營之中但有人手折損,便要將咱們軍中最堪用的人調走,充入他自己營中。兩年下來,咱們手下一個能用的將校都沒有,戰力如何高得上去?”
老實說,這種以輔兵蟻附攻城,精銳靜待時機的戰法,在攻城戰之中很是常見。一眾郡兵將士就算心隱有不滿,但有著軍令壓著,也不該如此憤憤不平才是。
而之所以變成這幅怨憤難平的模樣,主要還是因為這燕郊營平日的做派。
作為北境正兵精銳,又剛剛在草原上擊潰了突厥數十萬大軍,立下了大功。這群驕兵悍將,胸中自有桀驁!
是以上到主將雲凱歌,下到普通大頭兵,對這群被調集而來,疏於操練,不堪大用的地方郡兵們,實在是不太看得上,言語之中也難免有著輕視嘲弄。
若隻是如此,倒也罷了。
可陳友諒卻憑借著雲凱歌的重用,以及在郡兵之中的威望,一直在暗中推波助瀾,更是加劇了兩方之間的矛盾。
發展到了最後,就連後方籌措而來的糧草、藥材、軍械補給,送來之後,都是等燕郊營的人,先備足了兩三倍的量之後,剩下的才會給郡兵這邊發放。
前來剿滅賊兵足有兩年時間,各郡抽調而來的郡兵,未曾分潤到多少功勞,也沒撈到什繳獲。
而這兩年來,各部將校手中的士卒,因戰場上傷亡折損、外加被抽調充入燕郊營的得力將士,加起來已經損失了半數的人馬。
如此一來,心中自然不滿到了極點。
陳友諒見帳中眾將校如此憤憤不平,眼中閃過一絲冷笑,故意裝模作樣地歎息道:
“唉,武鄉侯的軍令,我無法違抗……但諸位兄弟放心,明日之戰,依舊由我衝鋒在前。”
每戰衝鋒在前,這是陳友諒在軍中威望不低的原因!
雲凱歌也是戰場上殺出來的悍將,對陳友諒每次遇到苦戰,便敢帶頭衝鋒的勢頭,很是欣賞,所以頗為重用於他,讓他以泰山郡郡尉之職,統領這數萬郡兵。
但這樣的重用,在郡兵將校們看來,卻是在逼著人去死。自然也就沒人會覺得,陳友諒會站在雲凱歌那邊。
陳友諒此時頓了頓,又接著說道:
“對了,今日武鄉侯已經答應了,會念在這兩年的辛勞,分潤一些功勞給咱們。雖說不能讓諸位升官,但多多少少還是能拿點金銀賞賜的。”
聽到這話,帳中眾將更是群情激奮起來,忍不住道:
“媽的,老子心中是越像越不服氣!到頭來,大家夥都折損了這多人馬,功勞賞賜全是他們燕郊營的,咱們還得繼續忍他們的冷嘲熱諷?”
“就拿點賞賜,那還得看人家武鄉侯的臉色!”
“那咱們不就成跪著要飯的嘛!”
“哎,還就是跪著要飯!若不是因為陳郡尉出麵,就連這點賞賜,咱們想拿也沒機會呢!”
越說,帳中眾將心中便越是憋悶委屈!
就在此時,突然有個人猛地起身,咬牙道:
“不行,明日如果就這讓燕郊營破城了,老子心中可著實不痛快!”
說話這人,咬牙切齒,一副為之深恨的模樣。
話語之中飽含著的滿滿怨氣,讓人不由懷疑,他心中已經起了通敵叛國的念頭。
此時眾將聞言,心中猛地一突,齊齊看向那人,驚駭道:
“兄弟,你這話……可不興說啊!”
“不、不至於此啊!”
“若是入了武鄉侯的耳,那可就是……”
眾將心中縱有怨恨不滿,但總歸是沒有被逼反的程度。
而且如今賊寇,已是覆亡在即,也沒誰傻到,會去上一艘已經沉入湖中的船。
陳友諒見狀,連忙出麵打著圓場道:
“不過一句氣憤之言而已,諸位莫要放在心上!”
這個話題,也便到此為止了。
正當一群郡兵將校,意興闌珊地準備散去之時,陳友諒卻是猛地抬頭看向帳外,口中厲聲喝道:
“誰!”
眾人聞言,心中頓時一驚,猛地朝外看去。
便見主帳之外,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眾將急忙跑出去,隻見一道身影倉皇而逃。
月色灑下,依稀可見那人身上甲胃泛起的冷光。
“踏馬的,今夜誰值守巡防?”
“快追,快追啊!”
“等等,那人身穿甲胃,絕對是軍中之人!”
“那個方向……不好,那邊就是燕郊營大營!”
剛剛還對著雲凱歌滿口抱怨謾罵的眾將們,此時不由驚慌起來。
身穿甲胃,必是軍中之人。又撞破了自己等人的抱怨,此時必然是前去稟報了!
剛剛營中說的那些話,若是真的傳到了雲凱歌的耳中,便足夠將他們全部軍法處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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