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始作俑者離開了,學堂上卻靜不下來,話題繞來繞去繞不過“裴婼”兩字。
好在也到了放學時刻,人群漸漸散去。
裴婼心情好,從眼底透出喜意。
這點小打擊對於林采兒來說必然算不上什,可在裴婼這卻是自己向前邁的一大步。
上輩子林采兒入宮已是在她嫁給蕭章遠的三年後,那會兒的裴婼已經養成了謹言慎行、唯唯諾諾的習慣,而林采兒一貫的目高於頂。
那日裴婼按常例去林光宮中伺候,第一次見著了這珍貴的表妹,連許久未見的蕭章遠也在。
表妹林采兒侃侃而談,逗得堂內幾人眉開眼笑,就連尊貴的太子殿下都失笑了幾回,相比之下,安安靜靜的裴婼就顯得有些木訥了。
林采兒不會不注意到端坐一邊的人,朝她說道:“表嫂,采兒初入宮,許多規矩不懂,還望表嫂多加關照。”
裴婼點頭含笑:“那是自然。”
林采兒又道:“這宮啊除了姑母這采兒真是無處可去了,表嫂若是不介意,采兒便去尋表嫂敘敘話可好?我也好與表嫂學習學習。”
裴婼還未來得及說話,蕭章遠倒是“嗤”了一聲,“指不定是誰跟誰學呢。”
有人捂著嘴笑,有人紅了臉。
後來新來的表小姐奪了眾人的眼,仿佛她才是那正宮之主。
當時的裴婼早已不是剛入宮時什都不會的小白花了,可人人視而不見。
久而久之,她自己也以為自己處處比不上林采兒。
重生後裴婼想了許多,當中一事就是她以前不比林采兒差,以後也不會。
裴婼收拾了東西出門,裴玦幾人還在。
裴玦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興奮,“婼婼好樣的!哥哥竟不知你算術這般好。”
“是呀,婼婼真是深藏不露。”沈青秋也讚賞著,又問:“不過與你打賭那女子到底何人,怎這樣不識好歹。”
“無關緊要的人罷了。”裴婼不欲多說,“阿兄,你們午後還要上課呢,快些回去吧。”
“好,你先會回。”
裴婼離開前瞥了眼沉默不說話的人,忽然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心一緊,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幾人望著那離開的背影,裴玦說:“我覺著,我妹妹不一樣了。”
沈青秋:“不錯,變了。”
而身邊的人卻幽幽說著讓人聽不明白的話:“那就再玩玩吧,最後,一個也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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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婼的好心情沒持續多久,人生總還是要吃些苦頭。
第二日上的是女紅,大家看起來都有些興奮和緊張。
“今日可是有什開心的事?”裴婼問白嫋。
白嫋正在認真摸手繃上的繡布,撚著一隻手模仿陣線穿梭的樣子,上下移動。
聽了裴婼的問題恍然大悟般說道:“對哦,裴姑娘你才來沒多久還沒見過花先生呢吧。”
白嫋動了動身下的椅子,麵對著裴婼,然後認真開始說:“花先生就是書院的傳奇!花先生是永定候府的嫡次女,人長得好看不說,一手繡藝更是出神入化,花先生的一張繡帕連宮娘娘都搶著要呢。”
“我記得有一次貴妃娘娘都派了人到書院蹲守,又是威脅又是利誘的,可花先生愣是理都不理,連個角帕子都不給人家,當真是傲氣。”
裴婼有些想起來了,好像確實是有這一號人物,隻是她以前不念書又不常在貴女圈混,對女紅之物並無多大興趣,因此對這花先生還真沒多大印象。
隻是她不明白,這花先生為何要為了一方帕子或一身衣裳的事得罪宮娘娘?這不是得不償失嗎?
何況貴妃娘娘?季貴妃嗎?
看起來也算是會做這些事的主。
白嫋答她:“花先生在入書院教書前曾說過,她不會再繡任何繡品,不管誰來求都沒有用。”
“那學堂上繡的呢?”
“花先生從來不繡,隻是在邊上教我們。而且花先生也不常來,一月可能就那兩三次,所以大家當然開心啦,裴姑娘你等會就知道了。”
裴姑娘最後問了個問題:“花先生可嫁人了?”
白嫋左右看了看,又往窗外瞄了瞄,小心謹慎道:“聽我娘親說,花先生年輕時家門都要被踏破了,可是最後不知怎就是未許人家,到了今日仍是一個人呢。”
裴婼吸了口涼氣,心不由為這花先生的勇氣鼓掌。
不是為了她不嫁這個舉動,而是她竟然能忍受世人的眼光和說教,勇敢做自己想做的事。
想當年,她一心肖想東宮,十七未嫁就不知有多少閑言碎語,她尚可不管不聽,可是娘親每日在長安城中來往,少不得那些不好的話傳到她耳中,愁得都老了幾歲。
裴婼當時就心疼,想著太子無望了那就聽從父母的安排隨便許了人家吧,這樣父母也能開心些。
裴婼回過神來,也不由對花先生有了些期待。
悉悉簌簌的學堂突然靜了下來,白嫋也坐正回去,坐回去前補了句:“上花先生的課要認真些。”
未及反應,門外走進來一個青衣裝扮的女先生,麵容幹淨,發飾簡單,隻是眉目稍顯淩厲,不若其他先生般和善,麵上沒什表情,倒讓裴婼莫名想起寧暨來,細看之下好像還有幾分相似。
花先生往下掃了一眼,隨即開口:“上堂課你們學了結粒繡,今日我們學習魚骨繡,都拿起你們跟前的繡繃。”
花先生沒有一句廢話,直接開始傳授技藝。
裴婼往人群中看去,隻見那幾個從來不曾好好上課的貴女也都舉著繡繃認真跟學,看來這花先生真是有本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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