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伊直挺挺地從床上坐起來，淩晨五點，他半點睡意都沒有。

    昨晚一直看那數據看到了十二點半，強迫自己去洗了個澡，又強迫自己躺下。

    實際一晚上他腦子都在飛速運轉，到黎明著實捱不住又掀被坐起來，特意把空調關閉，又下床將那窗戶打開。

    晨風從外邊潮濕地吹進來，周伊呼吸到滿口城市的灰塵，嗆得直咳嗽。

    他半跪在飄窗的台子上，手扶著窗欞，遠處近處隻零星幾點燈光，偶有汽車平穩駛過的聲音。

    望眼欲穿也看不出什，他得打起精神來做點事情。

    先去警局一趟，把初吾囑咐的東西交給簡伯伯。

    然後就是去醫院換燕老師的班，對了，還要去工作室看看，順便把柏野接到醫院......李恩慶的事情也要有個了結。

    周伊敲一敲自己額頭，腦子亂，心也亂。

    但他決計不能現在就退縮。

    隻是莫名地開始心絞痛，是因為沒休息好，還是......

    阿吾？

    隱隱約約聽到有什在喚他的名字，聲音脆中帶甜，像秋天熟透的蘋果。

    但他周圍並沒有這種好聽的聲音：四姐小六太吵，縱哥衡哥又溫潤得令人打瞌睡。

    爺爺疏離而蒼老，安予太客氣，三叔又陰晴不定。

    他反應過來，原來自己生活的圈子這小的嗎？家人、朋友，一個手都能數得完。

    也是，其他的什人都隻能說是認識，真交心的基本沒有。

    初吾習慣於見人什人說什話，所以能討得大多數人的歡心。

    他也同樣為自己能察言觀色而得意，認為自己通過這本事獲得了極大的利益。

    不過就是，自己不交出真心，那別人也不會。

    哪怕是在他認定的家人朋友心，他也沒有被排在第一位。

    初吾知道這樣的想法過於自私和矯情，但他就想要這一個人眼心都是他，而他呢也不會教這人被其他人搶占去。

    他會圈出一方天地，把所有他認為好的東西都屯在這方天地；然後獻寶一般給那人看。

    喏，這小麵包很好吃，有果醬夾心。

    我很喜歡這家的咖啡......嗯，是有點苦，我給你換杯奶茶！

    我是有學過一點畫畫，我以後會告訴你緣由的。

    隻要你哪都不去，你就在這，就在我身邊。

    我什都給你，把我懦弱而惡毒的控製欲，幼稚又可笑的小脾氣，都事無巨細地展現給你。

    你要是厭惡，要是恐懼，要是......好吧，我也不會去挽留。

    我知道，我這個樣子是不會有人喜歡的。

    所以他又撿起他的偽裝，裝作好脾氣好心腸的模樣。

    他能給任何朋友排憂解難，能在長輩們麵前懂事乖巧，能是一個靠譜的合夥人，也是個有魄力說一不二的上司。

    大家都喜歡他，或者說大家都不喜歡他。

    幹脆在圈出來的小世界再弄一個櫃子或者一個箱子吧，我要把喜歡我的人關起來，這樣他就不會不喜歡我了。

    隻要有這一點點喜歡，我就可以度過去和我前半生一樣毫無樂趣可言的。

    後半生。

    實驗筆記：

    “第一針注射已過去六小時十二分鍾，五的情緒穩定，初步顯現出易感期的症狀。”

    “若該情緒一直能穩定保持十天及以上，那第二針的注射便可安排。”

    阿吾！

    不知怎竟然在出租車上眯了會兒，驚醒過來後背冷汗淋漓。

    周伊不自覺地大口喘氣，緊攥著心口的衣料仿佛這樣能暫時止住心髒的絞痛。

    司機師傅貼心地幫他開了窗，問道是不是暈車。

    周伊搖頭，隨後感謝地敷衍了兩句。

    窗外烏雲沉沉，將天光都掩蓋得熹微；現在是早上六點二十，他坐上開往警局的出租車，帆布包裝著那隻放有十來枚U盤和芯片的小木盒。

    腦海盤旋著夢的場景，他見著初吾瘋瘋癲癲，嘴含糊不清地念叨著什，他一靠近便仿佛不認識他般將他推開。

    “你走開。”初吾說。

    “我不走。”周伊說。

    然後他醒過來，他夢的那個初吾對他威脅恐嚇。

    但卻始終沒有對他動手。

    不會有事的，四姐和小六都說不會有事的；他們還請了爺爺過去，爺爺不會讓阿吾有事的。

    周伊再次強迫著定了神，摸出手機來給簡伯伯打電話。

    雖然是星期天且大清早的，但事關緊要，隻能冒犯打擾了。

    “除卻這些，別的小吾就沒說了？”

    警局的局長辦公室，周伊雙手接過簡伯伯衝好的速溶咖啡，一聲不吭地灌下一杯後，搖頭說道：“我跟他最近一次聊天，他就隻讓我把這盒子給您。而且在聊天過程中，他並沒有指明盒子的東西，同時告訴我說他周圍有人。”

    “那他......會不會被他父親控製住了？”簡伯伯斟酌開口道。

    周伊不自覺地捏扁了杯子，艱難地回應道：“我覺得他很有可能是因為泄露這些資料而被他父親控製。”

    哪怕不斷暗示自己，初吾父親隻是因為不滿初吾和自己結婚而留下他；但理智又不甘心被這敷衍。

    一定是出大事了，阿吾才會被控製的。

    但簡伯伯卻提出了相反的意見：“如果他父親知道公司機密被泄露，應該都不會讓他給你打這個電話；而且把他抓走也用不著這大張旗鼓，讓跟他一起的兄弟姐妹都知道。”

    “也許，也許初延識是為了放出假消息呢？而且四姐她們也相信了他的假消息！”周伊急切得差點在長輩麵前叫嚷起來，咬一咬牙，又忍下了情緒，“抱歉，簡伯伯，我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我知道你是擔心他，你倆一直都那要好，而且也才剛結婚不久。”簡局拍拍他肩膀，“放心吧，我這邊會盡快立案調查，不管初延識是出於什目的，他都不能將他兒子監//禁。”

    “現在就請你再回想一下，初吾之前告訴你的藥劑實驗那些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