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之中, 加州清光的聲音回蕩著:“為什要阻攔我?”
緊接著是髭切的聲音, 與憤怒的打刀相比,鬼切是語氣帶笑:“啊呀,想做的事情,並不需要什理由呢。”
發生了什?
陸喬喬心中疑惑, 正在此時,擋在她眼前的,那如帷幕一般的衣袖, 被放下了。
三日月宗近鬆開了手。
“主君。”
付喪神低下頭, 詢問一般,注視著她,嗓音溫和:“您沒受傷吧。”
陸喬喬回過神,連忙搖頭:“沒有。”
她匆忙的對付喪神道謝:“謝謝您,三日月先生。”
便轉過身,想要朝庭院看去。
然而入目,卻是一片雪白的衣襟。
——鶴丸國永, 居然站在她的身後。
於是,他便與三日月宗近, 恰好一前一後, 將陸喬喬妥帖的保護在內,這樣一來,不管庭院中會有怎樣的變故,也是絕對無法傷害到她的。
“哦呀,”白發的付喪神微笑, “很驚訝的樣子,被嚇到了嗎?”
( )……
陸喬喬不由悄悄的蜷起了手——之前勾在她掌心的纖細手指,已經不見了。
所以說,那是鶴丸君的手指嗎……真的很符合他一貫的‘驚嚇’作風呢。
“的確是被您嚇到了。”
陸喬喬匆忙的丟下一句,便稍稍側過身,從付喪神的身邊探出頭。
於是,庭院中的情景,便終於映入她的視線之中了。
原本立在青石階兩側的石燈籠,被整齊的切斷,倒伏於地,地麵縱橫著道道溝壑——這是被鋒利的刀氣所切割而成的。
而在庭院的中央,一個巨大的靈體,浮於半空,以雙手合掌的方式,將鳥麵男子與老者,保護在其中。
在這巨大靈體的前方,加州清光雙手持刀,用力的斬切下去,然而,卻在半空之中,被另一振太刀攔下。
淡金發色的付喪神,單手持刀,攔住了打刀的刀鋒。
“髭切,”加州清光的手因為僵持的力道而微顫,他既憤怒又不解,“你這是要背叛主人嗎。”
“啊呀,再說出這樣狂妄的話語,我可要斬殺你了哦。”
髭切神情從容,金瞳中氤氳著微光,借著身高的優勢,居高臨下的睨著加州清光,笑眯眯的道:“一直以來,以她的初始刀自居,以至於看不清事實了嗎。”
他用力的揮動刀柄,將加州清光的刀刃彈開。
“真可悲啊,你這幅被憤怒衝昏頭腦的樣子。”
“真是嚴厲啊,”鳥麵男子發出了感慨,“不過,最初在黑暗中攻擊我的人,正是你吧?”
他抬起手,撫摸著脖頸上的傷痕:“髭切……傳說斬下鬼神茨木童子手臂的太刀,源氏的重寶,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看見啊,真是非常的驚人呢……既不是式神,也不是持有靈。”
他注視著淡金發色的付喪神:“而是……刀劍的付喪神嗎?之前的那一擊,沒有觸碰到我的皮膚,卻能憑借刀氣,切開我的脖頸,啊呀,不愧是以鋒利而聞名的髭切呢。”
“你話太多了,幹久。”
老者囁了一口煙,他吐出的煙霧凝結成型,團團環繞在兩人身邊,懸在老者身後的巨大靈體,則將雙掌移開,撐在兩人身側。
巨掌落下,地麵隨之震顫,仿佛那不是虛無的靈體,而是兩個巨大重物。
“不過,確實是出乎預料。”
老者放下煙鬥:“沒想到在這個時代,能看到如此之多的刀劍付喪神。”
“加州清光……”他露出思索的神情,“這個名字,莫非是衝田總司的佩劍嗎。”
付喪神將刀橫在身前,語氣冰冷:“別隨隨便便叫我的名字。”
“清光。”
柔軟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
付喪神似罩寒霜的麵容,驟然一怔:“主人?”
他回過頭,便看到陸喬喬已經走下了回廊,站在倒塌的石燈籠前,正翹首朝他看來。
加州清光頓時露出了慌亂的神情。
“主人,別過來。”
“太危險了。”
他用力的握緊了刀柄:“我這就解決掉他們……”
他還沒說完,原本站在石燈籠旁的少女,突然邁開了腳步,一路小跑著,朝他衝了過來。
加州清光睜大眼睛,數十米的距離而已,隻是一息之間,少女已經跑到了他的身邊。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
屬於人類的體溫,隔著一層衣料,清晰的傳遞給他。
而後少女的手指靈活的鑽進了他的衣袖,握住了他的手。
“清光。”
她仰起頭,又喚了付喪神的名字。
加州清光好似遭受了巨大的衝擊,一直被他緊緊握在手中的刀,居然‘當’一聲跌落在地。
“主人。”
他慌忙的環住了陸喬喬的肩膀,將她半摟抱在懷內,而後拖著她連連後退。
他是這樣的慌亂無措,以至於方寸大亂。
陸喬喬看得心酸。直到真正握住了付喪神的手,她才發現,付喪神藏在寬大衣袖下的手腕,瘦得可憐,此刻也在輕顫著。
在她毫無音訊的這段時間,清光是怎樣度過的呢?
“身為刀的付喪神,卻反而丟下了手中的刀劍嗎,”淡金發色的付喪神發出一聲嗤笑,“這幅恐懼的模樣……還真是軟弱啊。”
於是他得到了少女的一個‘眨眼’。
陸喬喬努力的朝髭切快速的眨著眼睛,引起他的注意,而後用嘴型道:‘髭切先生,您快住口吧。’
連那個語氣助詞,都勤懇的模擬了出來。
“……”
髭切的嘴角微彎,在他一貫如麵具般的微笑之中,流露出一絲真實的笑意。
這笑意稍縱即逝,付喪神果然沒再說什,而是垂下刀,用刀尖輕輕的撥動了地麵上的打刀。
金屬碰撞的細微聲響之中,加州清光好似驟然清醒了過來,他皺起眉,先是看了一眼懷中的少女,才對髭切投去冰冷的一瞥。
“抱歉,”加州清光低下頭,“我失態了。”
他反手握住了陸喬喬的手腕,緊緊的握著,才彎下腰,拾起了被髭切撥到腳邊的本體刀。
他將刀平舉在身前,另一隻手則環抱著陸喬喬,將她牢牢的保護在懷中。
“呼……”
直到此刻,鳥麵男子才發出長長的吐氣之聲:“誒呀,終於稍稍安定了一些嗎?剛才那殺氣可不得了呢,稍微動一下就要被斬殺的感覺。”
一邊說著,他將目光從加州清光的身上移開,緩緩的環視四周。
從黑暗之中,緩緩的走出了數道身影。
這是原本圍攏在廣間周圍的刀劍付喪神,此刻終於從夜幕中現身,朝庭院中的少女聚集而來。
幾乎每一位付喪神,手中的刀都已出竅,刀鋒如雪,映著暗淡的月光,森冷攝人。
鳥麵男子注視著這些付喪神,心中已經有了一些判斷。
——就在剛才,那名少女走下回廊之時,這些付喪神,便不約而同的,將殺氣鎖定了他們。
隻要他們敢稍稍動彈,便會迎來毫不留情的攻擊吧。
不會有錯了……
無論是‘加州清光’口中所稱的‘主人’,還是這些付喪神的態度,無不表明,他們所效忠的對象,並非是這個庭院的所有者,而是現在……被他們簇擁在中央的,那個看起來不過十多歲的少女。
“這可真是了不得。”
老者吐出一口煙,說出了與鳥麵男子心中一樣的感慨:“這般年紀,便有如此成就,真是令我驚訝啊,小姑娘。”
“很有眼光嘛,我對你稍稍有些讚賞了哦。”
一道聲音回答道。
渾身雪白的付喪神彎下腰,將麵龐伸到陸喬喬麵前:“喲。”
加州清光嚇了一跳,不由自主的攬著陸喬喬向後一退:“你幹什啊,鶴丸。”
“誒呀,剛才被主人突然衝向你的樣子嚇到了嘛。更驚訝的是,加州你居然會丟掉了本體刀呢,那一瞬間差點拔刀衝過來。”
“說什……這種混賬話,你們才是吧,居然讓主人獨自過來,萬一這兩個人攻擊主人怎辦!”
“那個,”鳥麵人舉起手,“我說了啊,我們不是變態……”
“閉嘴,”加州清光道,“你們的嫌疑還沒有打消呢,姓‘麻倉’的家夥。”
“這個名字……鶴丸,”老者的聲音響起,“莫非是五條氏所作太刀,鶴丸國永?”
鶴丸國永直起身:“相當敏銳嘛,雖然我也沒想著要隱瞞啦。”
他笑嘻嘻的舉起雙臂,宛如白鶴亮翅:“我正是傳說中的鶴丸國永,供奉為神刀,也曾被作為墓葬品,怎樣,看到活生生的我,嚇到了嗎?”
沒誰理睬他。
老者轉開視線,頗為感慨:“髭切、鶴丸國永,加州清光……都是些赫赫有名的刀劍呢。”
他的視線停留在少女身側,離她最近的那位付喪神身上,,仔細觀察著他衣袖上新月一般的衣紋:“那,這一位是?”
“哈哈,問我嗎?嗯……是這孩子的刀劍,其名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宗近?”
老者顯然有些吃驚:“天下五劍。”
“等等,”鳥麵男子插嘴道,“我沒記錯的話,三日月宗近應該是在東京國立博物館……”
他還沒說完,便被老者用煙鬥戳了臉頰,硬生生的止住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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