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平的易容是依靠法器實現,而在很早前,他就知道,在麵對高境界修士時,易容是很容易被察覺的。
這指的,並不是被看出真容,而是“察覺到易容”這件事。
而今日參加講經大會,禪宗高手如雲,且不說一眾神隱,單是一個六祖,就肯定瞞不過。
這個道理他明白,道院長老們也明白,但沒有人想到,禪宗會當眾戳破這件事。
畢竟,無論是否易容,這與辯論本身沒有影響,在這種事上,兩大宗門雖有宿怨,但還是維持著體麵。
所以,沒人料到,水月會惱羞成怒,戳破這種事來。
然而在水月的角度,這卻是唯一,有希望能扭轉局麵的方法。
佛道之辯,自己被壓了下去,可若能戳破對方真身,也許會有轉機——畢竟,若是心中沒有鬼,為何要易容?
無非是,“範築”身份敏感,若以真麵目示人,於道門有害。
對手想要的,阻撓就對了,對手隱瞞的,揭曉就對了,這是個異常樸素的邏輯。
如果在其他時候,水月的舉措不算錯,最多是有失體麵,但她萬萬沒料到,事情比她預想中,要複雜太多。
……
嘩。
在齊平恢複真容,掉馬甲的一瞬,偌大廣場上,是寂靜的。
可下一秒,潑天的喧嘩聲,如雷霆炸開,幾乎掀翻了天空。
齊平!
這個代表道院上台,參與佛道之辯的少年,竟是齊平易容成的。
不……重點不在這,而是……
“齊公子……他還活著……”一聲尖叫,不知從何處率先響起,繼而,驚喜與震驚的情緒,於人群中蔓延。
這一幕,太過驚人。
“我就說,京都何時又出了個這般厲害的人物,名不見經傳,卻能力挫和尚。”一名書生激動的渾身顫抖:
“我早該想到的,我早該想到的!”
一切都解釋通了。
如果是旁人,做到這些,還會讓人懷疑,可如果是齊平,那就太正常不過了。
“齊公子回來了,不,他沒走?他一直在道院?那為什朝廷說他死了?到底發生了什事?”也有人發現華點,麵露困惑。
旁邊有人憤怒:
“定是朝廷說謊了,還記得坊間傳言嗎?如此說來,太子真的在北境?謀反的不是威武國公,而是……”
這一刻,一些聰明人想到了很多,臉色發白。
而更多人,仍沉浸於震驚的情緒中。
“宮主,”人群中,黑紗女子瞪圓了眼珠,瞠目結舌,結結巴巴道:
“他們喊什?齊公子?難道是那個齊平?京都天驕?他怎會出現在這?”
周圍,其餘移花宮女俠們,也都驚愕不已,隻覺這次來對了,這般精彩的戲碼,若是錯過,何等可惜?
風韻猶存,腰間懸著一柄墨綠小劍的移花宮主也是愣在原地,她是看過齊平畫像的,這時候,眼神陡然亮起,不知在想什。
“爺爺,是大飯桶!他還沒走啊!”青兒驚叫起來,一隻手拉著太傅的胳膊,一隻手激動地指著高台。
整個人興奮極了。
她對朝廷變化,感觸不深,隻覺得喜悅,回來了,一切都回來了,就該是這個樣子的。
“姝兒,你看到沒有,你哥啊,是你哥啊。”她扭頭看齊姝,卻見後者愣愣在杵在原地,眼圈泛紅。
旁邊,立著同樣神情的向小園,以及林妙妙。
原來是他……範築是他……這一刻,兩個少女終於明白了,此前那份熟悉感從何而來。
原來,他們一直在一起,可為什,不相見?
“是齊千戶!”人群,負責維持治安的鎮撫司錦衣們亦驚喜莫名,“他沒走啊,還是說,因為佛道之辯才回來?”
錦衣們對齊平最後的記憶,是劫獄那一晚,大家都以為,齊平已經帶著犯官們北上了。
還悲傷了好一陣,可誰想到,做下劫獄那等大事,竟然沒有逃,而是就生活在皇城,所有人眼皮子底下。
“不愧是他!”大嗓門校尉振奮,洪嬌嬌馬尾飄舞,拄刀遠眺,有些失神。
是他……是他……
禁軍圍成的圈子,兩位皇女在齊平掉馬甲的那,大腦一片空白。
永寧秋水般的明眸,滿是不可思議,以及難以言喻的驚喜。
自從除夕夜宴,她就再能與齊平相見,前些日子,得知劫獄消息時,她心中是何等的波瀾起伏。
百味雜陳。
驚喜自然是有的,可更多的,還是擔憂與遺憾。
遺憾未能真正見麵,而且,在可預料到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無法重逢。
今日答應來這時,心中其實隱隱帶著些期盼,但理智又說不可能……然而,不可能的事,竟當真發生了。
那個人,就如同過去的許多次一樣,在全京都的注視下,再次戰勝了敵人。
“啪嗒。”突然,她聽到了東西掉落的聲響。
猛地扭頭,才看到,一襲粉色宮裙,嬌豔如花的安平,此刻已是淚流滿麵,淚水模糊了眼眶,衝花了妝容。
她突然撕心裂肺地叫了一聲,然後又猛地警醒,用力捂住了嘴巴,扭過頭去,無顏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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