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6章 聖文神武天下武功之極（上）

    神都洛陽，紫薇城，興安宮。

    偏北的一間小殿中，四十三歲的耶律阿不，已經完全無法負擔她在張聖人心中那個小蘿莉的形象了。

    不過她的身材，還是一如既往的嬌小，嬌小到和她身前跪伏著的壯漢比起來，就如同一隻寵物小狗站在北極熊身邊一樣。

    不過兩人的氣場，完全反過來了。

    耶律阿不氣得雙眼冒火，毫不留情地一鞭子就抽到了壯漢肩膀上，疼的壯漢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張六郎，你好威風啊！長大了就不把母親放在眼了，某給你辛辛苦苦，費盡力氣弄來的樂浪之主的寶座，就被你這推出去了！

    你要知道，那不是一個連食邑都要打折的破勳位，那是有一省四府十七縣十一萬戶六十九萬口的藩國。

    是除了燕藩、楚藩、安藩之外，比鄭藩、金藩、宋藩都要大，都要富庶，還與中土近在咫尺的藩國。

    多少人看著它口涎都流成了河，你竟然敢視之如弊履？”

    原來，被耶律阿不氣急鞭撻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兒子，皇六子張賢炅。

    而讓耶律阿不這生氣事，就是張賢炅居然不肯去樂浪就藩，而是要去西征。

    張賢炅雖然馬上就要滿二十歲了，但看到母親如此生氣，仍然從滿臉橫肉的大臉上，堆出了一個傻乎乎的笑容。

    “母親勿要生氣，孩兒雖然不去樂浪，但不是還有十八哥兒嘛，大人已經應允，可以把樂浪行省的這個藩國大王之位，留給十八郎。”

    耶律阿不聞言，差點被氣昏，立刻又是一鞭子抽了過去。

    不單是她，屋內那個四十來歲，但美豔的仍然如同一支牡丹般的蕭撒葛隻，也氣得一抽。

    原因無他，因為張賢炅口中的十八郎，也就是耶律阿不誕下的第二個兒子張賢敘，現在隻有九歲。

    以這個時代的夭折率，九歲的孩子，仍然有一定的夭折風險，哪怕是皇子也不例外，比如四年前夭折，諡號殤悼的永安郡王，歿年都已經十三歲了。

    對於樂浪，以耶律阿不為首的契丹係文武勳臣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光是耶律阿不贈給燕王慕容信長的金銀財貨，就超過了一百萬貫。

    現在張賢炅不肯去就藩，萬一要是十八郎張賢敘出點意外，這些前期的投入，就要全部打水漂了。

    因為耶律阿不一共就生了兩子三女，現在年歲已大，聖人的身體也不如從前，後宮中等著承恩澤的後妃去多達三十六人，耶律阿不已經基本不可能再懷上了。

    至於蕭撒葛隻，雖然耶律阿不的這個嫂嫂美豔無雙，還有敵國戰利品皇後的光環加持，恩寵一直不絕。

    但蕭撒葛隻卻不是個好生養的，迄今為止隻有一子，年齡比張賢敘還小，乃是今年隻有六歲的皇二十一子張賢濟，還從小就身體瘦弱，喜歡生病。

    所以，耶律阿不對於兒子張賢炅的瞎操作完全無語了。

    以他們這種情況，就算張賢炅要西征，那也應該讓設置在樂浪行省的這個藩國大王寶座懸而不決。

    因為這樣的話，張鉊見耶律阿不這些年為樂浪發展做出如此大的努力，在挑選藩王的時候，一定會征求耶律阿不的意見。

    那就算張賢敘出了什問題，還能把張賢濟推上去，再不濟，也能像郭婉兒那樣，找個母親背景不是很深厚，乃至生母已經不在的皇子去繼位，至少也不會血本無歸。

    但張賢炅這樣一操作，就相當於他把耶律阿不唯一的一次選擇權給用了，真要張賢敘出了問題，再下一任大王的推選，耶律阿不就很難再去插手了。

    張賢炅聽到母親如此分析，頓時也覺得自己做錯了事，稍稍沉默了一下。

    這就是身份不同導致的看問題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從身為母親的耶律阿不這看，孩子夭折的概率不是沒有，而且還不小。

    但張賢炅就完全沒考慮過弟弟會夭折這件事，年輕人對於生死，是很難像中老年人那樣感同身受的。

    不過，即便做錯了事，張賢炅也不會改變他的想法。

    “孩兒知道母親是為我好，但孩兒自五歲起，一路從禁宮小學讀到龍韜院。

    十五年間，無論寒暑，不分春秋，在父皇和老師們的督促下勤懇學習。

    騎、射、大槍、長刀，天文地理，甚至突厥、波斯番語都要學。

    如今畢業，同學們都去往廣闊天地一展胸中所學，某卻隻能去樂浪就藩，實在心有不甘！”

    耶律阿不越聽越憤怒，她戟指張賢炅大罵：“吾耶律阿不精明一世，怎會生出你這樣蠢笨的兒子！

    你的那些同學、同袍不避刀劍西去萬，你以為他們是去一展胸中所學？那不過是因為他們都不是家中嫡長子，不去西征就隻能混吃等死。

    他們去西征，乃是為了得一個你現在就唾手可得，甚至遠遠不如你的邊荒封地而已，你怎這蠢？”

    千不該，萬不該。耶律阿不不該說去西征不是為了一展所學，因為這對於從小就被張鉊鼓動，視西征夏君夷民為畢生之願的張賢炅來說，是非常難以接受的。

    “母親，西征與夏君夷民，那是父皇高瞻遠矚所定，是上天與民族賦予兒臣這些人的使命。”張賢炅倔強的抬起頭看著耶律阿不。

    “母親並未去過龍韜院，甚至未跟兒子的同學、同袍們接觸過，是以不知道他們之所以願意西征，並不是為了在蠻荒之地建一區區藩國，而是在為後世子孫拓展生存的空間。

    他們是我族的英雄，是千百年後，一定會彪炳史冊的英雄！”

    耶律阿不感覺就像是喉嚨突然被塞了一個大鴨蛋一樣，被噎的雙眼翻白，而且他還不敢反駁，因為張賢炅這些話是目前張周王朝最為政治正確的話。

    一看母親被自己給堵住了話，張賢炅更加激動，他忽地站起身來，來回走了兩步之後大喊道：

    “吾張賢炅，是無上天的佛子，是中原帝皇與契丹狼王的兒子，生來就是要往西去，讓極西之地所有部落臣服於大周的桃花石可汗，吾就是無上天安排給他們的狼主！”

    耶律阿不難以置信的看著張賢炅，越看，他那張霸氣、自信和倔強又堅毅的神色，像極了耶律阿不隻見過幾次，但印象極為深刻的祖父-耶律阿保機。

    半晌，極為震撼又有小許莫名慌張的耶律阿不站了起來，他稍微後退了那幾步，緩緩背過身去，身體忍不住開始顫抖。

    在這一刻，耶律阿不終於發現，她倚為實現政治抱負的兒子，根本不是她可以掌控的存在。

    “好一個狼主！聽說符家的張十郎也不肯去吐火羅就藩，自稱幽燕之虎，要去做鞭撻大秦人的安提拉可汗。

    沒想到我們耶律家也養出了一個契丹之狼，你們還真是親兄弟，我管不了你了！”

    看著母親耶律阿不遠去的背影，張賢炅緩緩舒了口氣。

    他知道母親的心思，想著自己去樂浪就藩之後，也可以如同兄長燕王慕容信長的母親曹貴妃那樣，過一過攝政王後的癮。

    但這並不是張賢炅想要的生活，父皇也不會放隻有四十歲的母親去平壤。

    或許等到八年後十八郎長大，父親會成全母親這點小心思，那樣對於所有人，才都是好事。

    。。。。

    慈安殿中，皇後曹延禧與皇四子張賢景這邊又是另一番景象。

    今年剛滿二十歲的張賢景不斷擺弄著身上的佩劍，一會在房間做威武狀走來走去，一會摸著身前的鋼片布麵鐵甲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皇後曹延禧則伏案大寫，一封封書信不斷被身邊的宮女分類歸檔，然後投遞到各個以前從來不會出現在曹延禧視線中的隱秘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