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殿的正中，殿中多餘的人已經全都離開，兵門的最後一人，也在離開時把殿門重新合了起來。

    氏硝老人沒有繼續坐在上座上，而是緩緩走了下來。

    目光掃過青楓和淩穀蒼然，氏硝老人吐了一口氣，緩緩開口“青楓，去安排人將本部的牢獄清掃一下，把那兩個小東西關起來。”

    青楓肅然行了一禮，收起手中的竹簡便快步從正殿的後門走了出去。

    而待青楓徹底走出去之後，氏硝老人才瞥了淩穀蒼然一眼，轉開臉道“這段時間你就好好養傷休息，宮中要務，我自有安排。”

    淩穀蒼然目光有些詫異“師父，徒兒已無大礙，並不影響”

    “讓你去就去”

    淩穀蒼然話還沒說完，就被氏硝老人厲聲打斷，沉默了一刻，氏硝老人轉開臉，皺眉道“順便去看看南門日月家，那個沒規矩的臭丫頭吧別又讓她惹是生非”

    淩穀蒼然一頓，隨即向氏硝老人行了一禮“謹遵師父旨令。”

    語罷淩穀蒼然便也順著側門的通道，離開了左偏殿。

    待得整個大殿都安靜下來時，氏硝老人目光忽然轉向了暗處“你為何還不走”

    聽得此話，敬嵐才察覺到暗府的黑暗中似乎仍有氣息，果然莫圖就緊隨著話語緩緩走了出來，路過敬嵐時瞥了他一眼，也沒有多的言語，而是朝氏硝老人行了一禮“前輩，行路人上報，第一宮四才何嚴送來了關於寧海村瘴氣的一些調查結果，希望與我們達成合作。”

    氏硝老人目光微凜“結果如何”

    “根據何嚴所說，行路人轉述，這種瘴氣似乎會根據人強烈的想法發生外形的改變”

    莫圖從懷掏出一個透明的晶石瓶子，其中裝滿了綠色的瘴氣，莫圖隨即閉上了眼“比如對於我現在有非常困惑的念頭出現時，它就會表現出來”

    在氏硝老人和敬嵐驚異的注視下，其中瘴氣竟然真的開始緩慢凝集，而實際上，莫圖沒有動用任何內力。

    然而，那瘴氣，卻在氏硝老人的眼前凝成了一個“鳳”字

    敬嵐一愣，立刻想起當時左偏殿外，他和他們一戰時的諸多言語，心下頓時明白，他此次，恐怕不僅僅是來匯報瘴氣相關情報的。

    果然，隨著那字的成型，氏硝老人的目光也緩緩抬起，莫圖睜眼同樣緊盯著氏硝老人，誰也沒有開口，唯有晶石瓶中一個“鳳”字何其清晰。

    殿中氣氛一時間降到了最低點，沉默持續了許久，氏硝老人的雙眼才微微張大了一分，蒼老的聲音沒有任何語氣變化“還有其他情報嗎”

    莫圖不動聲色道“他們認為我們發現的瘴氣的手，來自於某種由瘴氣編織而成的生物，但我認為沒有這種可能性。”

    氏硝老人抬眼等他說下去，莫圖卻緩緩擰開了瓶蓋，隻見那個鳳字很快就消散在了空氣中，莫圖繼而開口“這瘴氣易散，不可能長久，我猜測，很可能在瘴氣更深的地方，還存在著什未知的東西在維持那個地方的瘴氣不散，甚至這些瘴氣，都很可能是來自那個東西”

    “當然這都僅僅是我的猜測”

    說到這，莫圖覺得不能再往更難以置信的角度猜測下去，話風隨即轉了“第一宮擅長對妖，異族的研究遠遠低於我們，更沒有異嗅這等能力，異族乃是遠古生物，就算是遺跡都並非人之認知所能想象，這一趟若真關係到異族涉世，恐怕牽扯太大，他們已經聯係第二宮，希望絕異天宮三宮聯手共赴。”

    氏硝老人蒼老的眼微微眯起，雙手負在身後，轉身點頭道“辛苦你了，接下來就是明門的範疇了，你下去吧。”

    莫圖握著晶石瓶的手緊了一分，指甲有些泛白，步伐猶豫，卻終是蓋上蓋子，行了一禮轉身向黑暗走去了。

    就在這時，氏硝老人帶著濃濃滄桑之感的嗓音，在大殿中響起“莫圖先生，故人已逝，暗府鳳掌櫃，不是八年前風岩之戰中，您那位自此不在世間的最令您驕傲的學生。”

    莫圖步子驟然頓了下來，回頭望著氏硝老人的背影，目光的光彩失了三分，向氏硝老人重重行了一禮，才再步入黑暗之中沒了蹤影。

    氏硝老人歎了口氣，蒼老的雙眼才緩緩轉向了敬嵐，目光深深注視著他。

    整個大殿中，一時間，就隻剩下了敬嵐還在殿下。

    不得不承認，他從剛剛開始就已經緊張到現在，與其說是害怕這個師父的同門師兄弟的身份，不如說，是怕氏硝老人的脾氣。

    和師父同一輩的頂尖之人，他至今見過的也就隻有氏硝老人一個，雖說他從小就是師父帶大，和師父生活在一起。

    但那畢竟是自家師父

    加上無塵寺和絕異天宮壓根不是同一類型的地方，可以說根本就是天差地別，性格習慣更是完全不一樣。

    之前麵見氏硝老人都是以行路人的身份，還有其他人一起。

    這時候就自己一人，說不緊張，敬嵐自己都不信。

    看到氏硝老人的目光轉到自己身上，敬嵐趕緊行了一禮，生怕自己的禮節不標準，話語都有些斷斷續續“見見過師師”

    話出口才反應過來自己完全不知道是“師叔”還是“師伯”，卡在一個“師”字上，愣是沒喊出口。

    然而，氏硝老人看到這一幕，卻似乎覺得很有意思，頓時笑了起來“哈哈哈，還真是他徒弟，這副樣子，和他剛入師門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罷了罷了，你應該是跟著他在山上生活了很多年吧此時一見，便不必當我是宮主，隻以師侄身份即可，禮節規製，我就不要求你了。”氏硝老人揮了揮衣袖“反正我這些老友，一個半個，從來沒見誰好好教徒弟。”

    回想起除了劍法和為人之外，自家師父好像的確是把他扔進書庫式放養，敬嵐隻好在心中訕笑兩聲，也稍稍放鬆下來。

    氏硝老人上下打量了敬嵐一遍，清了清嗓子，抱起手板著臉開口“說起來，那時候我與他同時收徒，也相約等各自徒弟都長大成人，可以出師之時，一決高下一番，不過現在蒼然有傷在身，要打也是之後，就算你已經來了，也不能趁人之危。”

    看氏硝老人麵色有些正式，敬嵐還以為他要說什，結果居然是這種事情，敬嵐嘴角微微抽搐“呃那個，我來這兒，也不想和主事決鬥什的”

    眉頭一皺，見敬嵐說得似乎不是假話，氏硝老人麵色湧上一絲疑惑就將之打斷“那你師父讓你混進行路人到本部來，是想幹什”

    “雖然這些年我挺想見見他和你，不過”氏硝老人目光轉動，手摸了摸灰白的短胡須“他對這些名利地位最是憎惡，我從未想過，你會是以行路人的身份，出現在我的視野。”

    “不，不是”聽出氏硝老人的誤解，可也不知道該從何解釋起，敬嵐趕緊擺著手道“不是師父讓我來，加入行路人，是我自己的想法。”

    聽得此話，氏硝老人的神色更是古怪“那他人呢就這把你放出來不管了”

    敬嵐一頓，腦海中不自主浮現出無塵寺的一幕幕，目光逐漸低垂而下，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口“師父他他”

    察覺到敬嵐神色的變化，氏硝老人原本平和的神態也逐漸緩緩斂起，目光低沉注視著敬嵐“他怎了”

    敬嵐手不自覺握了起來，無論過去多久，隻要一回想起無塵寺的場景，他的心中，仍是不甘和痛苦。

    喉嚨微微滾動了一下，敬嵐才低低開口“師父他，已經過世了。”

    氏硝老人一僵，沉默了好一陣，才有些憤憤地拍著自己的腦門，轉身背對敬嵐，嗓音多了一絲嘶啞“走得安詳嗎是什惡疾”

    惡疾

    腦海中再一次浮現出渾身骨骼被捏碎的那個可怕場景，敬嵐咬了咬牙，緊緊握住了拳頭“並非惡疾，師父是，被人殺害的”

    “你說什”

    話音剛落，氏硝老人猛然回過頭，雙手一把抓住敬嵐的雙肩，眼眶欲裂“你說他被人殺了這不可能他可是勝過我半招的人怎可能被殺”

    力量大得敬嵐都聽到自己關節的聲響，敬嵐抬眼望著氏硝老人臉上的怒色，即便腦海回想起禦祭祀半個身體被絞入玄印盤的畫麵，卻也無法釋懷分毫。

    沉默了一刻，敬嵐略作思量，在氏硝老人不解的目光下退後一步，向氏硝老人行了一禮“師父的仇人，已經在師侄的眼前被手刃，還望師伯節哀。”

    “報仇是嗎，他已經可以瞑目了嗎”聽到這已成定局的結果，氏硝老人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後退了兩步跌坐在椅子上“沒想到，不僅南門，連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