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台燭火幽幽地點在門邊座椅旁,昏暗的房間,分別放置著八把木椅,六把左右對放,上座主位正對房門,在其旁側安置副座。
然而真正安坐於紅木椅上的人,卻僅有三人。
燭台之畔離門最近的一把紅椅上,秦笑淵戴著厚厚的布兜帽,手肘放在紅木扶手上,托著下巴,指尖似是百無聊賴輕扣麵頰,目光若有若無落在被步竹緊緊牽著,一步步走進來的人身上。
不知為何,屋子的陰影好像很厚重似的,兩台燭火孱弱地顫動燃燒,隻堪堪將門前左右四把椅子周遭灑上光影。
瑚鴉依舊毫不客氣,扭頭就朝暗處開口“怎吵完架還要在這神神秘秘地拗造型,就是為了彰顯你們怎以暗府高層的身份,使喚笨丫頭去拐深山野人”
心茗隱隱咬牙,卻不是擅使言辭的人,稚嫩臉上隻寫著濃濃的倦色,似乎很不想看見這二人,斜瞥了一眼蘇濯,隨之低垂了目光,閉上眼靠在了副座椅背上。
小男孩站在她的側後方,小小眉目間流露出稚氣未散的和心茗極其相似的眼神,幽幽瞧著主位紅木椅上的鳳凰雕紋。
在那最深最暗的窗邊,隱隱可見紫紗長袍靜垂,步羽陽被全然淹沒在黑暗,隻能堪堪分辨出其輪廓,以及那隨步竹二人的忽然走入投來的視線。
蘇濯坐在濃濃陰影垂罩的主位之上,待得步竹牽著敬嵐在燭火恰恰照不到的分界線處站下,才終於微起唇角露出斜斜劉海下一隻半睜的眼,倒映了一前一後、一明一暗的分界。
“行路人步竹,帶敬嵐哥,歸隊。”
步竹在陰影扣緊敬嵐的五指,朝蘇濯深深行了一禮,眉目的分明淩厲,讓得深暗窗邊而來的那道視線染了晦色。
敬嵐卻靜默無言站在燭火末端的微光,額前短發將他的眸光神色全數遮掩,既沒有直視蘇濯的目光,也沒有回應秦笑淵的視線
蘇濯身體後仰靠在了椅背,微微放低了目光,緩緩開口“聽說,你是劍中三傑之首,單劍桐示先生的傳人。”
敬嵐沒有動,也毫無要回答她的意思。
蘇濯似乎並不在意,那隻露出的眼在他額間發絲縫隙投下視線,仿佛在看著他被遮掩的瞳孔“修為千年的一方妖王都能持為己用,洛秋秋要是知道行路人有這樣的人,應該也夠瞑目了”
幾乎是話音剛落的一瞬,敬嵐泛著紅血絲的眼驟然抬起,死死盯著蘇濯,齒縫間緩緩漏出字句“不許你提她。”
蘇濯呼吸之間的發絲忽然微微卷曲,半睜的眼眯了眯,繼而緩緩睜圓,瞳孔泛起興奮微微緊縮“嗅覺過於靈敏的狗,就應該永遠閉嘴,再也說不出不該知道的。”
“而不聽話的狗”蘇濯唇角揚起一絲有些病態的笑意,抬手輕揮“就要栓起來,把每一顆牙都牽起鐵鏈。”
隨著她手掌揮下,那兩個名為“尋秋”、“尋葉”的下人便從她身後的黑暗中緩緩行出,一人手中端著兩把木酒壺,另一人手中盤上蓋著紅布,不知道究竟是什東西。
“赤風沙域軍部地髑,想必你不會沒有聽過。”蘇濯揚起唇角,二指拈住紅布一角,將之扯了下來“世人隻知地髑酷刑凶名,卻不知在地髑的最深處,有一頭古生物的屍體被封鎖深埋,那古生物,名為殘霄”
敬嵐猛然瞪大雙眼,卻正正看到紅布之下,一塊眼熟之極的紅色菱形晶石,蘇濯的話語也隨之一句句響了起來
“赤風沙域,是全世界傳承著最古老曆史的國度,在世人認知之外,屬於皇族的黑曜塔和地髑深處,都深深埋藏著,記載延續可至一千年前遠古時期的,古生物文明”
“換句話說,實際上,赤風沙域人,代代都被人們駭之畏之的古生物,潛移默化地影響著”
“古文獻記載,殘霄被歸為遠古三大凶獸,冠以暴虐之名,其遺留下來的所有東西,都會對人的精神乃至行為產生不可估量的可怕影響。”
“因此殘霄遺留下的幾乎所有東西,都成為赤風沙域皇族軍部世世鎮守、代代分毀的第一要務。”
“除了霄魄。”
“霄魄,就是古生物殘霄遺留下來唯一可用的東西,傳說是從殘霄眼中剝離出的瞳仁。”
“因為殘霄是盲獸,由此,暴虐之性並沒有在眼睛瞳仁殘留太多。”
“在長達近千年的傳承演化中,霄魄帶來的暴虐,對人的影響最終成為了傳說。”
“兩圓兩菱,分別由代代軍部政部的當代統領者,及下一代統領者持有。”
“以眉心血喂養,多則一年,短則三日,霄魄,就會認主。”
“同時會將其上一個主人在霄魄認主期間,想要記錄的東西,全部傳達。”
“這是皇族更迭政權兵權的方式,也是將這個人,永久打上赤風沙域烙印的儀式。”
“從那一日起,你的此生此命,就將被古生物沾染,更為赤風沙域全然所屬”
“也會從此成為暗岩域,利刃所向的目標之一,赤風沙域一日未曾雪恨,就一日,困於將死的恐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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