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城軍撤出棣縣的消息傳揚了出去，讓飽受燕賊欺淩的棣縣百姓深感沮喪，失去大軍的援助，誰又能抵擋得住燕賊的大舉反攻呢，失落的情緒已經在棣縣的每一個大街巷持續了十多，除了一個地方，那就是棣縣的衙署大堂。

    高堂上，一塊漆得烏黑發亮的雕花楠木桌已經替換下了被斫成兩半桌案，堂下左右待召者五十六人，案側縣丞渠奴垂手侍立。楠木桌子上擺放著幾盤入了味的魚幹和幹果，身穿淺灰色長袍的崔宜於案前獨酌，偶爾夾一兩塊魚幹放到嘴慢慢咀嚼，讓那誘人的鹹香味在嘴不斷翻騰，等到每一塊肉、每一根刺都被咬爛了才滿足地吞到肚子，飲上半口酒，真真是有無窮的樂趣。

    崔宜半眯著眼，看著手中半空的酒杯發呆。十二了，已經是第十二了，他派出去的三支暗殺隊一個都沒有回來。崔宜了解自己親手培養的暗殺隊，更自信於自己的軍令如山，超過十還沒有回來複命，隻可能是一種結果：全軍覆沒！

    荒涼的古道，漠漠的黃沙，橫七豎八的躺著十具屍體。

    蕭難解開身上的方巾，九兒抱著他的腰慢慢滑下，落在黃沙上，留下一個淺淺的足印。

    九兒指著南邊的一座土丘，道：“再過十，就是惠縣。”

    蕭難順著她的指尖望去，消失在土丘後的一個人影並沒有逃過他的眼睛，這個人影已經不止一次出現在他眼，可每次都會出現在離他很遠的地方。他無法將手上的黑色匕首刺穿這個人的喉嚨，卻也始終甩不掉他，這讓蕭難覺得很不舒服。這個人不是棣縣的人，因為連日來遇到的幾波棣縣殺手目的都很明確，出手狠辣果斷，從不拖泥帶水，絕不會像這個人這樣躲躲藏藏。若不是蕭難具有異於常人的反應力，就算不死在南城樓下，隻怕此刻黃沙埋骨的就是他們兄妹二人了。

    蕭難雖然不認識崔宜，但是回想起南城樓下的那一記飛箭，他更加肯定這個人不是崔宜，也不崔宜派來的。崔宜很直接，很自負，就和他完美融合真我上鏡武勢的飛箭一樣，他的眼隻有血腥的殺戮，是不會做這種藏頭露尾之事的。

    “日暮將至，休息一夜，明日趕路，如何？”蕭難道，他很少覺得不舒服，更是從來沒有因為一個人的存在而覺得不舒服，在崔宜的飛箭下依然波瀾不驚的眼眸泛起一絲煩躁。

    九兒握著蕭難滿是傷口的手背，重重地點了下頭。

    看著九兒眼眸浮現的一縷憂傷，蕭難淡淡一笑，愛撫地摸了摸她的額頭。深吸了口氣，突然高聲喊道：“跟了一路，何不現身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