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蕭難撿起陷在泥地的青銅重劍，扶著汲仇往停屍房方向走去。

    一個受了重傷的人扶著一個受了更重的傷的人逃離險境，怎看都像是一起浴血廝殺得來的情誼在支撐著。對於長年征戰沙場的汲仇而言，這種情誼是難得的、珍貴的，是一種能夠將性命托付給對方的那種情誼。一夜驚險過後，他已經不單單把蕭難當成一個任務，或者一個任務目標，而是一個值得托付性命的袍澤兄弟。

    然而就在他沉浸於美好的兄弟情義的時候，蕭難心中想的卻是盡快解決掉他這個麻煩，然後帶著九兒去到她想去的地方。蕭難算不上智者，但也不是一個傻子，他確實不明白今夜竹林中發生的一切源出何處，但是有些事情他看得很清楚。比如汲仇是曾經出現在棣縣的守將，武道上的修為很強，在棣縣南城上刻意放我們，事後卻又一路跟隨，目的不明。他知曉我們前往齊國臨淄，也知道一直跟著我們的還有另一夥人，也就是布店老板司徒闕他們。為了引出司徒闕，他故意挑選了一個荒無人煙、不易暗中監視的停屍房作為歇腳的地方。湖畔泥地一戰，他雖然也幾乎喪命，但是可以確定的是，他認識這夥人，至少他知道這夥人從哪來，為何而來。

    複雜的算計籌謀向來不是蕭難擅長的，所以，每當麵對的問題過於繁雜的時候，最簡單也最直接的處理方式就是舍棄。舍棄，就是舍棄問題的來源，也就是汲仇，這個不知道從哪來的人，這個帶來了一對麻煩的人，這個不容易“看懂”的人。

    “殺了他？”在大溪山或者棣縣，他試過很多次，這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但是很快他就否定了這個想法，一來他並不討厭汲仇，雖然他是帶來麻煩的人，但是並不是麻煩的根本，殺了他並不能徹底解決問題；二來蕭難剛才躲在林中觀察，發現汲仇武道修為深不可測，麵對二十四個弓箭手尚且應付自如，此刻雖然重傷在身，卻不好斷定他沒有還手之力，若是一擊不成，相比他和停屍房的九兒都會喪命在柳葉刀下。

    那，就隻有擺脫他。

    正如蕭難看不懂汲仇，當汲仇被凍醒在毫無人氣的停屍房的時候，看著早已冰冷的炭堆，他懵了，蕭難不見了，九兒不見了，連那頭笨驢子也不見了。他拄著一把沾滿汙泥的青銅重劍，佇立在停屍房門口，透過層層薄霧，看著那正在離去的若有若無的兩個身影，胸腔中頓時燃起一股怒火，發出一陣“呲呲”的磨牙聲。

    一塊白色的手帕上沾著幾道血痕。

    容貌俊俏的白衣少年把手帕丟給身後一個童，去過一麵銅鏡看看了脖子上的傷口，傷口不深，就像一根發絲一樣，也沒流多少血，手帕上沾著的血痕大多是匕首上原來的血，這讓白衣少年很不舒服。

    “公子，傷勢可還好？”戰羽關切地詢問道。

    “無礙。”白衣少年挑起一層薄薄的眼皮，目光近乎狠毒地瞪了他一眼，道：“戰羽，幫我殺了他，再把那柄黑色匕首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