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分裂世界39

類別:未分類 作者:路非 本章:第210章 分裂世界39

    玉質

    不管將來遇到的那個人有多好,或者比你好一百倍,或者和你一樣好,我都不要她,因為無論多好的她,都不是你。

    題記—《玉質》

    端康郡主在京城一曲《春江花月夜》驚動四方,當今天子讚之為‘天籟妙音’,龍顏大悅之時,正逢北方蠻夷來犯,駐守邊關的威遠大將軍李玥帶領一千精兵,卻擊退蠻夷兩萬鐵騎,龍顏大悅。

    趁著良辰美景,皇帝金口玉言,為端康郡主和威遠大將軍指婚。

    一時間,英雄配美人,在京中傳為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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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質。”繡閣嫋嫋地傳出一聲女子的低喚。天邊泛著淡淡的青白色,很快要天亮了。

    外間的簾子挑起來,一抹幽淡的燭光透進來,照著一張稍顯稚氣的臉,眸子的光忽明忽暗:“郡主,再睡會兒吧。”

    敏若坐起來,轉過頭來道:“玉質,你見過他嗎?”

    “誰?”玉質一時沒反應過來,不過隨即便明白了,“李將軍年輕英俊,早些年,京就傳的沸沸揚揚,說的多好聽,都說李將軍英俊瀟灑,能文能武。皇上一心想招為駙馬,可惜皇上膝下無女……這不,這就是郡主和將軍的緣分!那多人,偏偏就和他碰上了。”

    敏若的臉在淡淡的燭光紅得嬌豔欲滴,嬌羞地偏過頭去:“真的嗎?”

    她以為,帶兵打仗的男人都像戲台上演的那樣,滿臉大胡子,又高又結實,可是李玥,他是不同的,爹娘說他是人中之龍,就連皇上都稱讚他。

    玉質把燭台擺上,坐到床邊:“小郡主人好,將軍定會好好待您。”

    “玉質。”敏若伸出手臂抱著她,“你要陪著我,一輩子陪著我,這是你答應過的。”

    “是啊!一輩子陪著郡主。”玉質歡快地笑起來,窗外的曦光透進來了,微微的,照亮了她明媚的笑臉。

    梳洗罷,峨眉淡掃,花唇點朱。

    敏若穿一身藕色繡裙,淡綠夾襖,亭亭如出水芙蓉。

    “玉質,你說,他會喜歡我嗎?”

    “會,要是不喜歡,那還有什人值得小姐喜歡。”玉質收起菱花鏡,“天色不早了,王爺已經在外麵等了。”

    今日宮中設宴,為領兵凱旋而歸的威遠大將軍李玥接風。李家世代效忠朝廷,每一代都出朝廷的棟梁之才。皇上頗為賞識,若是膝下有女,定會將李玥招為駙馬,隻可惜,皇上有六子卻無一女。

    所以端康王府的小郡主敏若自然是受皇上恩寵,從小錦衣玉食,公主一般。

    敏若的心惴惴的,卻不是因為不自信,她自小生得漂亮,早已是眾多豪門貴胄競相追逐的對象。她隻是怕……那種初見的感覺,心中滿滿的期許,怕失望,怕兩個人目光投注的時候,脈脈含情該如何是好?

    有玉質開解她,她多少會放鬆一些,但,玉質到底不是她。

    玉質在王府十年,十年和她相隨,早就熟的像親姐妹一樣,隻是玉質是奴,她是主,關係再怎好,還是有身份的羈絆。

    宮燈火如晝,房簷下一排八角明琅燈,一直連綿到遠處的宮殿樓閣中。飛觴走斝,觥籌交錯,滿眼珠翠琳琅,衣香鬢影。

    被邀請到的大臣早早就到了,男人們討論詩詞歌賦,女人們議論家長短,熱熱鬧鬧,恭候皇帝的到來。

    端康王帶著端康郡主敏若入座,立刻圍過來幾位大臣。

    “恭喜王爺,這快就為小郡主覓得如意郎君,可喜可賀啊!”

    “李將軍與小郡主,可真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啊!”

    …….

    一席話說的敏若羞紅了臉,用團扇遮住臉,倚著玉質。

    “皇上駕到——。”

    長長的通報聲響徹了被燈火映亮的夜晚,流光如雪。

    眾人的說話聲立刻就平息了下去,離了座起來接駕,皇帝的聲音意氣風發,人未到聲音便已傳了進來:“讓眾位愛卿久等了,一會兒朕自罰三杯,哈哈哈。”

    玉質心一陣緊縮,聽著帝王的聲音,如龍吟九天,端得就是皇帝的氣勢。她抬起頭來,正好看見皇上從月洞門下進來,兩旁的紅燈籠映紅了他的臉,讓他看起來親切慈愛,紅光滿麵。

    她看著皇上的目光慢慢收回,黑白分明的一雙眼眸,清淡若水,恬靜淡然,仿佛不染人間煙火。

    明明這個地方,是世間最利欲熏心,最勾心鬥角的地方。

    皇帝身後跟了兩個人,右邊那人錦繡華衣,宮裝迤邐,鳳翥鸞翔,盤著百鳥朝鳳的發髻,正是當今皇後。

    右邊那人卻一襲得體的青衫,腰間墜玉,一臉冷峻,倒也像是沙場帶兵的將領。

    皇帝一路笑著走過去,卻不似朝堂之上的威嚴冷冽,道:“諸位愛卿,這多年,李愛卿這張臉還沒被看夠,再這樣盯看下去,朕的敏若郡主可就要吃醋了。”

    大臣們一陣哄笑。

    敏若卻漲紅了臉,她低著頭沒看任何人,更沒說過任何一句話,竟無端端成了別人取笑的工具!

    一時氣急,她就抬起頭,卻在那一眼,連她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那錦繡燈籠下站立的,就是她未來的良人嗎?

    李玥,李玥。

    玥,傳說中的神珠,皎若明月。

    天上升起燦爛的煙火,他的臉忽明忽暗,亦正亦邪,都是那令人窒息。

    敏若捂住心口低下頭去,不敢迎視那雙在燈火下過分明亮的眸子。

    她看到他,很容易就聯想到一生一世這個詞。

    皇上帶著李玥走過來,在端康王爺麵前停下,帶著十分滿意的笑容:“六弟,朕的國之棟梁,可就交給你了!”

    端康王爺拱手謝恩,皇上入席,李玥正好在敏若對麵,這樣的位置,好像兩個人對望著,她卻隻敢低著頭,玩弄著手的團扇。

    “玉質,給皇上和李將軍斟酒。”端康王爺回頭吩咐一聲,玉質答了一聲,端起酒壺走過去。

    玉質低頭走過去,天子麵前,威儀自生,她的手還沒有伸出去,皇上便刷地站起來,抓住她的手低呼:“阿薰!”

    她一嚇,酒壺應聲而落,滿地瓊漿玉液飛濺,她臉色蒼白如紙:“皇,皇上?!”

    “你是誰?”再這樣的夜宴上,皇帝如此失態,讓眾臣都瞠目結舌,以為那個小小的奴婢不懂規矩,惹怒龍顏。

    “皇上!”端康王出來求情,“玉質是敏若的貼身丫鬟,若是得罪了皇上,臣回去一定好好責罰她,隻是今日……。”壓低了聲音。

    皇上這才把手漸漸鬆開,但是那張原本洋溢著笑容和驕傲的臉上突然顯出了蒼老的痕跡:“朕……失禮了。”

    玉質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雙眼瞪得極大,仰望的視線中,隻有皇上眉目清遠的輪廓。

    記憶中的小時候,姑姑對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玉質,你將來無論如何都不能進皇宮,不能和皇宮有任何牽扯!

    十年之前她記在心,可是自從那一年郡主在大雪把她救回去,帶她回家,她就答應過郡主,要一輩子陪著郡主。

    姑姑為何不讓她進宮?為何姑姑每次說這句話的時候都那恐慌?她已經不得而知,十年之前村一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隻有她活下來。

    “李玥!”皇上沉聲喊。

    靜坐一旁不動聲色的李玥站起來,皇上道:“把她帶下去,看好她。”

    端康王爺吸了一口氣,玉質隻是個小奴婢,即使犯了天大的錯,也不用李將軍這樣的人親自‘看守’吧?

    可是天子麵前誰都不敢多說一句,李玥默默走上前,手伸出去:“起來吧。”

    玉質把目光轉向他,她這才是第一次看他,深邃狹長的眸,高挺的鼻梁,輪廓分明的麵孔,帶了幾分邪氣,又被沙場點兵的剛毅沉著掩蓋。

    她把手遞給他,他輕輕一拉,就把她拉起來。

    “臣告退。”他低聲說了一句,帶著玉質離開。

    原本該作為主角的威遠大將軍一離開,頓時讓群臣張大了嘴巴。

    皇上莫不是今晚不勝酒力,喝醉了,把一個小丫鬟當成端康郡主,讓李將軍帶走了?

    有上了年紀的老臣道:“哎喲,那女娃娃,我看著是像誰呢?像……。”

    “像誰像誰?”

    沉吟一會兒,才一拍掌道:“喲!不就是上官老將軍的小公子嗎?哦,不對,是小姐才對!”

    有年輕的臣子問道:“何以是公子,又是小姐了?”

    老大臣嘿嘿一笑,幾分滄桑:“你們年輕人有所不知喲,上官老將軍的小公子,是從小女扮男裝長大的,後來被發現,欺君之罪,滿門抄斬了!”

    這件事一說起來,各處就嚷嚷開了,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皇上也沒登基,端康王爺也還在外地流放。年輕一輩自然是不知道,老一輩呢又不大記得人長什樣子。

    現在出來一個小女娃,才慢慢勾起多年之前的回憶,滄海桑田啊。

    天上的煙火升起又落,火樹銀花。

    玉質一邊慢慢走著,一邊心胡思亂想,她一向都是樂觀開朗的,在王府做十年丫鬟她也沒怨過,可是今天……難道是好日子走到頭了?

    沒想到她活得小心翼翼,還是這命短。

    “你怕嗎?”

    前麵的腳步忽然停下來,燈光下轉過一張臉來,冷峻地盯著她。

    “當然怕!”她不假思索就說出口,“換成你試試怕不怕。”

    “我不怕。”他冷冷地道,看到她的眼睛瞪起來,圓鼓鼓地看著他,才說:“因為……我沒做錯什。”

    “就是這樣才害怕。”玉質以為他會有什開脫的法子,畢竟李玥已一千精兵擊退兩萬鐵騎,要是不用智謀,恐怕早被敵人的箭射成馬蜂窩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他不理她,繼續往前走,玉質小跑幾步跟上他:“你要帶我去哪兒?”

    “皇上派我看著你,沒派我跟你說話。”他冷冷地說。

    玉質碰了一個大釘子,本來就心慌意亂,此刻更是無名火起,跑上前去:“你站住!”張開雙臂擋住他的路,“皇上會把我怎樣?”

    “……。”他抱著手臂靠在漆紅的大柱子上,“我不是皇上,不知道他心想什。”

    說的合情合理,她也沒有辦法反駁,越想越亂。

    “李將軍不是跟皇上去慶賀了嗎?怎回來了?”守在禦書房外的太監驚奇地過來詢問,看著李玥身後的女子,更是把眼睛瞪得大大的,“這……。”

    “宴席上太累,我不習慣,就先過來了。”事實上他也不喜歡那種宴會,而且,皇上竟然做主給他指了婚約,他巴不得早早離開呢。

    太監會意,舉著燈籠引路帶他們進禦書房。

    “皇上很快就來了。”他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雖然隻是端康郡主的小丫鬟,可是比起端康郡主來他還是寧願接近她。

    玉質低了頭,平靜下來:“剛才一時心急,說錯了話,請郡馬爺不要見怪。”

    李玥抬起頭,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生氣:“郡馬?”他輕哧,“多謝姑娘抬舉,我還能做一匹駿馬。”

    她苦著一張臉:“郡馬爺真愛說笑。”

    他把臉轉向一邊去,不打算和她說話,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燭台上的蠟燭滴了一堆燭淚。

    聽見外麵有腳步聲,李玥才站起來,侯在一邊,很快皇上進來了,喝了一些酒,臉上微紅,腳步踉蹌地走過來,抓住玉質的肩膀問:“你……叫什?”

    “玉質。”她臉色蒼白,手指緊緊絞著衣角。

    “姓呢?”

    “無姓。”她搖頭,姑姑說她沒有姓。

    皇上放開她,突然驚喜地笑了:“天朔皇朝是神的後代,無姓。”

    聽到‘天朔皇朝’四個字,玉質猛地後退一步,九瀛大陸上,天朔皇朝是最強盛的國度,從神創造世界時就一直存在,在神統治的時期,帝王是神指定的,之後慢慢過渡,開始了世襲製度,但是皇族一直無姓。

    “你娘叫什名字?”皇上放柔了聲音。

    “我不知道!”她倔強地把臉別開,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來,“她死了!”淚水的浮光中,看見李玥俊美的臉,幽深的眼眸也在看著她。

    “閑想窺池倒影,戲成落筆斜枝。”

    玉質難以置信地看著皇上,他竟然會知道她的名字是出自這一首詩,不由自主念出下句:“縱涅難緇玉質,細看何似當時。”

    有時候以為永遠失去的東西,就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回來了……

    皇上有些激動,雙手顫抖著把她摟過去,半響都說不出話來:“……朕找了你很多年,玉質啊。”

    可是她完全不明白是怎一回事,皇上……是她的……

    “朕沒有保護好你和你母親,是朕的錯,以後,朕一定會加倍地補償你。”

    玉致用力推開皇上,站到一邊:“皇上!”定了定神,“您認錯人了!我隻是一介草民……。”雙手放在身後,用力掐用力掐,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她的這一舉動正好落入李玥的眼中,他若無其事地坐在一旁,仿佛沒把這皇帝認親驚天動地的事情放在眼。

    皇上並不意外玉質的反應,她在外受了那多年的苦,所以一時之間無法相信自己的身份有了如此之大的轉變,哎,如果他早點兒把她找回來,也不至於……

    “你和你母親長得簡直是一模一樣,朕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朕的女兒。”

    她咬著手指頭,整個腦子都無法思考,亂成一團去了,就在不久之前,她還在宴席上做丫鬟,可是一轉眼,就成公主了!?這是什概念?天和地的距離了解嗎?不了解出去仰望一下。

    “李玥!”皇帝一聲叫喚,李玥剛放到嘴邊的茶杯連忙放下,站起來道:“臣在!”

    “這是朕的女兒!唯一的女兒!朕要冊封,給她全天下最好的一切!包括你!”皇上抬頭挺胸,滿麵紅光,老眼淚光閃閃,盼了多少年,終於等到了……

    皇帝的話不啻是平地驚雷,李玥被唬得愣住了,玉質直接沒氣質地跳起來大喊一句:“什!?”

    皇上負著手來回走幾步,越走覺得越高興:“就這決定了!”

    李玥不慌不忙地提醒道:“陛下,臣已經奉旨要娶端康郡主,皇上,君無戲言。”

    玉質恍惚覺得那張淡漠的臉有些狡詐,還沒來得及多想,皇上已經道:“這個愛卿不用擔心,隻是要愛卿為公主犧牲一下。”

    “我不……。”玉質想阻止,可李玥突然射過來一道淩厲的目光,竟把她唬得脖子一縮,噤若寒蟬。

    “微臣聽皇上吩咐。”他拱手一禮,那張冷峻淡漠的臉上,閃過一絲狡猾的笑。

    第二天,皇上尋回失蹤多年的公主的消息傳遍全國,皇上冊封其為福陽公主,大赦天下,舉國震動。

    龍顏大悅,公主的身份被冊封下來,皇上出巡,祭祀……

    玉質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被推上福陽公主的位置,第一天睡華麗麗的床,剛躺上去又跳起來,生怕是個夢,夢一醒發現睡在冷冰冰的石板上。

    皇上唯一的公主,自然榮耀非常,宮殿樓閣,飛簷反宇,暖屋繡簾紅地爐,織成壁衣花氍毹。

    滿眼繁華紛亂,讓人目不暇接。

    宮女站在兩旁,一層一層掀開簾幔,輕紗飛揚,恍若夢境中,一盞一盞的燈火亮在紗簾中,若隱若現,虛無縹緲。

    一處一處走,竟發現她住的宮殿比端康王府還要大!初去端康王府時,她驚得嘴巴都合不攏,原以為那是極限了,現在看看自己的宮殿,真是小巫見大巫。

    “公主,請沐浴。”宮女笑著掀開最後一層紗簾,水霧繚繞,撲麵而來。溫泉水暖,花瓣漂浮,映著她白皙稚嫩的臉,仿佛和花瓣融為一體。

    玉質興奮地在水直想翻跟鬥,或者紮個猛子下去,但無可奈何,幾位宮女在一旁侍候著,她動一下都不大敢。

    沐浴完,換上盛裝,往鏡子前一站,一時都沒把自己給認出來!她怎能變得這複雜,滿身亂七八糟的東西?

    “公主,皇上吩咐了,今日帶公主遊街,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公主回來了!”一個侍女興奮地說。

    玉質問:“你們去嗎?”

    “當然去!李將軍帶領禁衛軍保護聖駕和公主。”

    果然,是為了李玥。玉質鬱悶地看著鏡子的自己,皇上和李玥打什主意呢?從小待她那好的郡主要是知道,肯定把她恨死了。

    李玥啊李玥,原來紅顏禍水說的是你。

    現在身份大轉變,她還沒有和郡主見過麵,她也盼望著出去,最好皇上趁早說她這個公主原來是個假的,真的公主又給找回來了。要不然,在這住上幾天,她肯定會變得很奢侈。

    “走吧。”提起裙擺出去,身後還拖著長長的宮群,幾個宮女亦步亦趨地跟著。

    李玥帶人在公主寢宮外等候,她走出來,一身紅裙,腰間流蘇隨著晃動,裙子的褶皺像波浪一樣。可是那張稍顯稚氣的小臉和這身裙子搭配起來,配合得天衣無縫,既顯出公主的尊貴身份,又保留她的天真明媚,可謂恰到好處。

    玉質眨眨眼睛,看著馬背上看著某處發呆的李玥:“李將軍想誰呢?”

    “請公主上轎。”李玥彎下腰,坐在馬背上行了一個禮,動作優雅得像在跳舞。

    她沒辦法,隻好坐上被層層薄紗籠罩的軟轎,麵設有小幾,上麵擺放了幾樣精致的點心,其中有她愛吃的核桃酥。

    皇帝的大隊車馬浩浩蕩蕩地擺開,最中間的禦輦中,皇上掀開簾子,滿意地看了一眼軟轎:“走吧!”

    皇帝出巡遊街,全京城的百姓都擠出來看,寧可不做生意也要一堵天顏,禦林軍把幾條大街都圍起來,連蒼蠅都很難飛過去。

    福陽公主在轎子跟在禦輦後麵,宮女提著香爐,燈籠,花籃等,一路走,一路還撒著花,漫天飛舞的花瓣,加上層層的紗簾,人們看清楚的,也隻是一道纖細的倩影,影影綽綽地躲在重重保護之下。

    皇上才認回去的公主,讓皇上大赦天下的公主,讓皇上迫不及待要讓世人知道的公主,當今皇上唯一的公主……

    躲在軟轎矛盾重重的玉質,在劇烈的思想鬥爭中徘徊啊徘徊,皇上說可以向百姓揮手致意的,可是,她把頭伸出去,萬一有人認出她來,大吼一聲:“呀!那不是端康郡主身邊的小丫鬟嘛!”她自尊心會很受傷的。

    而且她不太適應這個身份,伸出手去揮手致意,會覺得很不習慣。

    所以玉質就躲在軟轎,津津有味地吃著她的核桃酥,做一天公主享一天福。

    李玥回頭望了一眼福陽公主的軟轎,有些詫異,以為她會很高興地揮手,這樣榮幸的事情,對於從小就做丫鬟的她來說,就是天上掉餡餅吧。

    慢慢把馬速放慢,跟在軟轎左右慢慢地走:

    “公主。”

    玉質放下核桃酥,抹抹嘴巴上的碎屑,端莊凝聲問:“什事?”

    “沒什,公主可以借此機會好好看一看外麵。“後麵的話他沒說,進了皇宮,再想出那道門,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沒想到這些,微笑道:“這條大街我閉著眼睛都能走,沒什好看的。”

    皇帝遊街的隊伍迢迢迤邐,綿延數,夾道的百姓呼聲震天,一片繁華的景象。

    遊街之後,皇上禦駕行至端康王府。端康王爺帶著闔家老小出來恭迎聖駕和公主,一夜之間,王府的小丫鬟成了皇上的親女兒,不勝惶恐。

    玉質惴惴地踏進王府的大門,皇上笑地攜了她的手,從跪了一地的昔日主子麵前走過去,不是不別扭的,她心像被千萬個人敲著大鼓,震得頭暈眼花。

    王爺,王妃,敏若郡主……和她,一切都顛倒了。

    皇上笑逐顏開:“六弟,多虧你幫朕養了十年女兒,朕要好好賞你!”

    “臣惶恐,不知公主殿下身份,以往多處冒犯,臣罪該萬死。”端康王爺誠惶誠恐地磕頭,王府上下皆是人心惶惶。怎會想到小小的丫鬟玉質,竟是金枝玉葉,如今認祖歸宗了,皇上又突然把行宮定在端康王府,帶公主回來,其中用意,恐怕隻有皇上自己知曉。

    皇上輕輕拍著玉質的手背,疼惜地說:“朕就隻有這一個女兒,過去讓她受了諸多苦難,朕萬分痛惜,今日既把她尋回了,朕就要給她最好的一切。”

    玉質心湧起了強烈的不安,似乎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一抬眼,卻看到滿臉高深難測的李玥,他也正望向她,微微一笑,移開視線。

    皇上道:“朕自小將敏若當作親生女兒,玉質又把敏若視如親生姐妹,昔日朕把敏若指給李將軍,這天下,也隻有李將軍能配得上朕的女兒!”

    端康王爺一凜,原來皇上是為了這個事,這個時候若是不識趣,恐怕往後日子不好過了,隻是……苦了敏若。

    “皇上,公主金枝玉葉,李將軍膽氣過人,正是郎才女貌,臣鬥膽請皇上收回對小女敏若的指婚,李將軍與福陽公主,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敏若在端康王爺身後,突然感覺天旋地轉,咬緊嘴唇,強忍著眼洶湧的淚水,她拚命撐著無力的身軀,拚命,去感知那個人的存在……他是不是在看她?他聽到父王的話,會怎做呢?會拒絕,還是……欣然接受?

    玉質,玉質,為何偏偏是玉質?那個從小跟在她身邊,又傻又笨,不會琴棋書畫,不會歌舞彈唱,沒有她漂亮,沒有她賢良,沒有她聰明……什都沒有她好!可為什玉質會成為公主,會搶了她的一切!?

    皇上大笑:“六弟,朕已金口玉言,你莫非要朕失信於天下?”

    端康王爺一咬牙:“敏若自小身體不好,前日禦醫診脈,哎……敏若福薄,不能生育……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玉質猛地抬頭,敏若郡主不能生育?這怎可能?她們從小在一起,她最了解,敏若,敏若身體好得很,端康王爺分明就是在胡說!

    她剛要開口,皇上就搶先一步說:“如此,朕更不能讓敏若受委屈,明日,朕封敏若為福康公主,朕要把敏若和玉質一起,下嫁威遠大將軍!彼此不分尊卑,共進共退!”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兩位公主下嫁一位駙馬爺!這可是天朔皇朝千百年來,從未有過的事情。

    威遠大將軍可是豔福不淺,富貴榮華一夕之間而至!

    “皇上!”李玥上前跪下,“此舉萬萬不可,臣一介草臣,有何榮幸能迎娶兩位公主!”

    一位他就已經頭疼了,兩位?以後恐怕連家都回不了!況且那日與皇上商議的,隻是軟逼端康王爺退婚,他迎娶福陽公主,誰知皇上竟然會……

    “哈哈哈。”皇上大笑,“愛卿是朕的護國良臣,朕的心意已決,愛卿不必過謙。”順手把他扶起來,“愛卿,敏若雖不是朕的親生女兒,你也不能嫌棄她。”

    “我不同意!”一直沒敢在這大場麵開口的玉質終於爆發了,一張臉逼得通紅,“我退出!李將軍和郡主先有婚約,我不能插進去!”

    “玉質!”皇上板下臉,卻不是真的生氣,“朕都是為了你好!”

    “若父皇真的為了女兒好,就不該讓女兒破壞了敏若郡主和李將軍的婚約。”她不想這樣,自己像是不相幹的第三者,戲文上經常演的‘棒打鴛鴦’,她就是那根棒!

    “公主過慮了。”端康王爺陪著笑臉,演戲也要演到底,“公主殿下和李將軍才是天造地設。”原以為敏若就要因此賠上一生。沒想到皇上還是顧及他們血緣情分,現在說什都要牢牢把握住機會。

    皇上拉了玉質的手走進去:“君無戲言,玉質,父皇不會讓李玥辜負你。”

    她根本就不怕被辜負,她是怕……敏若郡主會恨她吧,從小把她當親姐妹一樣的敏若,會恨死她的。

    皇上昭告天下:福陽公主與福康公主,一起下嫁威遠大將軍李玥。消息一出,舉國震驚,威遠大將軍,何等榮耀,一位福陽公主,已經是人上人的福氣,竟還有一位福康公主,端康王爺的獨女,莫非上天對他格外恩寵?

    那個長相俊美,又邪氣又英勇的威遠大將軍,真是羨煞旁人啊!

    閨房,敏若哭哭啼啼坐在床上:“怎可以這樣?明明是我和李將軍……為什玉質偏偏要跑出來?”

    端康王爺也沒辦法了,一個是自己從小疼愛的女兒,一個是皇上剛找回來的公主,兩邊都不能怠慢。

    “敏若啊,父王知道委屈了你,可這是聖旨啊。”

    “父王”敏若哭紅了眼睛,一張小臉慘兮兮,“你說!我哪比不上玉質了?”

    “我的敏若怎會比不上玉質,你比玉質好一千倍!到時候李將軍肯定是更喜愛你,玉質充其量隻是你的陪襯。”

    敏若用繡帕擦擦眼淚,想想也是,從小到大,玉質什地方能比得過她?李將軍,即使娶了玉質也隻是礙於皇上的威嚴,她如果斤斤計較,不是顯得太沒有風度了嗎?

    相通了,她也就順暢了,抬頭對端康王爺道:“女兒出嫁,要最好的嫁妝!父王可不能虧待了女兒!”

    端康王爺仰頭大笑:“哈哈哈,父王怎會虧待寶貝女兒?敏若放心,你出嫁時,肯定十紅妝,風風光光。”

    皇宮的玉質卻呆呆坐著,想方設法要把婚約給退掉,三個人的生活,怎可能快樂,就算她願意退出,敏若也不見的會願意,她太了解敏若了,敏若好強,怎會允許和別人分享一個丈夫?

    可是玉質的所有想法統統被推翻,皇上的金口玉言,已經昭告了天下。

    不知道李玥會怎想?他現在肯定和敏若一起在心鄙視她這個沒有自知之明的第三者!

    皇帝的女兒出嫁,轟動全國,十長街,披紅掛綠,皇上下令舉國歡慶三天,駙馬府門前三天不間斷地施粥布善。

    到得迎親這一天,更是全國人民都出動了,街道兩旁圍滿了觀眾,手捧鮮花彩紙,看見迎親隊伍過來就拚命地拋灑,鮮花漫天,歡呼震天。

    駙馬騎高頭駿馬,紅衣繡球,滿麵紅光,對百姓揮手致意。

    福陽公主的花轎在前,福康公主的花轎在後,兩個新娘子蓋著紅蓋頭,卻各自懷著不同的心事。

    如此盛大的婚禮場麵,百年難得一見。

    皇上禦駕駕臨將軍府,李將軍一手牽著一位新娘,笑容滿麵地走進去,他今天可是最辛苦的,強裝的笑容把麵部都扭曲了,現在除了笑,還是隻能笑。

    皇上大笑:“愛卿可要好好對待朕的寶貝女兒啊!”

    “臣定當竭盡全力。”李玥鞠躬致敬。

    三個人拜堂,夫妻對拜時,三個人一起轉身,呈三角形互相拜。

    酒過三巡,駙馬爺遲遲不肯進入洞房,賓客好一陣勸,才把半醉半醒的駙馬推進後院。

    福陽公主,福康公主。

    左右看著兩邊燈火通明的院子,到底該去哪一邊?左右衡量,還是往福陽公主的院落走去了。

    侍女老遠看見他來了,歡喜地跑進去通報,卻失望地跑出來,等到李玥到了門口,才道:“公主今日貴體抱恙,恐不能侍奉駙馬爺了,公主抱憾非常,讓奴婢轉告駙馬爺,福康公主端莊賢敏,溫柔嫻熟,駙馬爺應好生對待才是。”

    他恍然大悟,怎會不明白她的心思,可是心頭卻生出無名的怒火,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是卻在新婚之夜把他推給別的女人!

    “請公主保重身體。”李玥轉身出去,既然她讓他好生對待福康公主,那他一定不會讓她失望!

    “駙馬爺往咱們這邊來了!”福康公主的侍女看見李玥走進來,連忙進去通報。

    敏若心抑製不住歡喜,他果然是來她這,剛才還一直擔心他會礙於皇上的命令,今晚要撇下她呢,沒想到……看來他對玉質,竟是沒有半分情意。

    她嬌羞地垂著頭,紅蓋頭底下一雙黑色錦緞鞋慢慢靠近,在她身前停下,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這歡喜的心跳,讓她恍然無措,比夢境還要讓她眷戀。

    一分歡喜一分羞,今晚她是最美麗的女人。

    秤杆挑起紅蓋頭,她羞澀的臉在紅燭掩映下,更加紅潤。

    李玥卻意興闌珊,剛才在玉質那兒吃的閉門羹還耿耿於懷,現在看到的新娘子,也沒有半分可取之處,隻覺得眼前這一位,不是他想要的。

    “請公主駙馬喝下合巹酒,百年好合。”侍女端來兩杯酒,笑意盈盈看著兩人。

    敏若絞緊手帕,汗濕的掌心不斷收緊,她甚至不敢抬頭看那張英俊的臉,他今天穿新郎裝,應該更加玉樹臨風。

    李玥擺擺手,滿臉醉意:“都下去吧,公主該就寢了。”

    侍女嚇了一跳,沒喝合巹酒就要歇息了嗎?

    他卻不理會旁人,身上仿佛透出一股寒冷,站立的侍女全都感到一陣戰栗,紛紛退出去。他倒在床上,說了一句‘公主也早些歇息’,便沉沉地睡過去了。

    敏若還在震驚中,這……和想象中的洞房之夜一點兒都不符合……

    可是他的良人,此時正睡得酣暢淋漓,她怎好意思把他叫醒,讓他繼續洞房之禮呢?咬緊下唇,她默默地為他脫了鞋子和上衣,服侍他安安穩穩地在床上睡去了,自己在外間的榻上半靠著,躺了一夜。

    這一夜三個人都無眠。

    第二天一早,本來睡眠淺的玉質早早就起床了,她做慣了敏若的丫鬟,因此起床比她早一些,想到宮嬤嬤教過新婚第二天要去向公婆請安,梳洗後,就帶著丫鬟去了前廳。

    李老將軍多年前戰死沙場,如今隻剩下老夫人,老夫人也坐在前廳,看見玉質早早就古來,自然十分高興。原來以為皇上的寶貝公主會驕縱任性一些,她就等一等,沒想到她前腳剛到,福陽公主也就到了。

    “給夫人請安。”玉質端著茶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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