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夜觀星象

    鄭通與顧明東說了什無人知曉， 隻是從這一天開始，顧明東就暗暗開始做準備，他向來是個有耐心的人， 即使心頭揣著事兒， 也是隱忍不發。

    顧家人忙著過年，都沒發現自家大哥的異常。

    大年夜， 是老顧家最熱鬧的時候。

    南方的空氣濕冷，但在堂屋頭搭上一個火盆烤著，下麵能埋番薯芋艿， 上麵還能烤土豆年糕。

    尤其是烤年糕，外皮烤的焦香脆脆的，一口下去發出哢嚓的聲音，頭卻還糯嘰嘰， 拉出好長的糯米絲來。

    愛吃甜的就蘸上紅糖， 愛吃鹹的就蘸點醬油， 各有各的美味。

    即使年夜飯豐盛不已， 但等到烤火的時候，從大人到小孩依舊喜歡這吃。

    就是吃多了容易上火， 這時候自家做的黃桃罐頭派上用場了，打開一個分著吃剛剛好，放在外頭冰涼的糖水罐頭， 配上熱乎乎的烤紅薯， 那味道別提多美了。

    顧亮陽一邊吃， 一邊小嘴叭叭叭個不停：“真好吃，要是每天都過年就好了。”

    “平時也沒少了你吃的。”錢曉茹見他吃的嘴角都是，笑著給他擦了擦。

    顧明東正在剝橘子吃，連上麵的白紋都剝得幹幹淨淨，聽見這話便漫不經心的說了句：“你二叔逗你玩兒呢。”

    “國家才沒空管我這點小事兒。”

    顧亮星哼哼道：“這又不是以前了，講究多生多育，現在國家都提倡晚、稀、少。”

    錢曉茹笑著說：“等你三姑四姑嫁人，咱家就冷清多了。”

    顧亮陽卻說：“不一樣，過年人多， 我就喜歡熱鬧。”

    這話逗得大家夥兒都笑起來，對麵的顧明西說：“我才不嫁人，一輩子都打算吃家的。”

    顧亮陽可不想換口味，連忙掙紮著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喝了口冰冰涼的糖水罐頭，覺得還是黃桃罐頭最好吃，美味。

    顧明南疼得齜牙咧嘴的：“我，我這不都是實話。”

    顧亮月抬頭問：“三姑四姑為什要嫁人，不能一直留在咱家嗎？”

    鄭通瞧著，笑著說了句：“等再過幾年，阿星阿晨小芸也該婚嫁了，到時候家頭多了人，孩子也多，指不定比現在更熱鬧。”

    她可是知道，政策剛下來，她們學校好多老師都爭著搶著懷上了，就打算趕緊生下來，家頭有了兒子的還好，沒兒子的可急壞了。

    可不是熱鬧嗎，火爐旁四條凳子都坐不下，得擠一擠才能大家夥兒都能烤火。

    這話倒是說到顧家人的心坎兒去，作為兄弟姐妹多，並且相處的十分融洽的家庭，他們都是喜歡孩子的。

    就連顧明北聽了都覺得驚訝，有些苦惱的說：“哪有這樣的，我自己生的孩子自己養，生幾個國家也要管嗎？”

    “爸，你看二叔，自己不生還想著我們多生。”

    顧明西卻說：“我覺得一個就夠了，養好了一個就中用，養不好十個也白搭。”

    “多生幾個才熱鬧。”顧明南故意說。

    “聽說政策都下來了，提倡晚婚晚育，少生優生。”顧明南不在意的說了句。

    “這以後要是隻能生一個了，頭一個是女兒，家頭偏偏重男輕女的可怎辦，我看是有的鬧騰了。”

    顧明南懟道：“人是晚婚，不是不婚，你都快三十了還不結婚，國家都替你著急。”

    錢曉茹原本笑的聽著，眼看火都要燒到自己身上來了，連忙掐了一把丈夫：“別胡說八道。”

    顧亮陽立刻說：“三姑，我願意養你。”

    “三姐，這是養得好養不好的事情嗎，我是覺得家頭一個孩子多冷清，多生幾個才熱鬧，就像咱家兄弟姐妹四個多好啊，平時都熱熱鬧鬧的，遇上事情也相互扶持。”

    鄭通也順著話茬說：“可不是嗎，多子多福才是興旺。”

    錢曉茹臉頰都紅了，私房話是能擺在外麵來說的嗎？

    “我們單位也下通知了，說一對夫妻隻能生一個孩子，不管男女都不準生第二個了。”

    “你怎知道不管，老三，二哥就說你眼光別這高，像咱家大哥，或者你二哥我這樣的，那都是人中龍鳳，可遇不可求。”

    顧明南一聽，笑著說：“也是，每人生兩個，這屋子都坐不下了。”

    “我呸，越來越不要臉了，就你還人中龍鳳，你問問曉茹姐答應嗎？”

    “曉茹說了，我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好，那我等著阿陽長大了養我。”顧明西伸手將小侄子拉過去，往他嘴巴頭塞了一瓤橘子，小孩兒被酸的直皺眉。

    錢曉茹到底是嫁過人，知道女人的難處的，低聲道：“怕就怕隻能生一個了，有些人會鋌而走險。”

    她輕輕咳嗽了一聲，又說道：“難不成以後真的隻能生一個了嗎？”

    顧明西笑起來：“那我豈不是很符合國家政策，應該給我辦法一個榮譽勳章才對。”

    錢曉茹也覺得一兒一女剛剛好，但也直搖頭：“咱家是有兒有女了，不能生也就算了，可別人家呢？”

    “三姑，你的橘子咋這酸，我喜歡吃甜的。”

    顧亮星立刻說：“二叔，哪有你這樣的，我們還是孩子呢，你倒好生幾個都給安排好了。”

    顧明西冷哼一聲：“我就看不慣這些重男輕女的人家，最好家家戶戶隻能生一個，全讓他們生女兒，看他們還怎折騰。”

    提起生孩子的事情，鄭通好奇的問：“也是奇怪，以前都讓人多生孩子，現在講究少生了。”

    顧明西笑道：“最近糖吃太多了，吃酸的換換口味。”

    顧明南笑道：“我覺得兩個就夠了，也有伴兒，也不至於太吵鬧。”

    “生了女兒不養的，難道還少嗎？”

    室內安靜了一瞬，畢竟他們身邊就有一個王鳳，當初發了瘋似的要把女兒扔了。

    那時候大家夥兒還是想生幾個就生幾個，等隻能生一個了，那些喪心病狂的人家還不得想盡辦法折騰前頭的女兒。

    顧明東吃完了手頭的橘子，笑著說了句：“我說你們操哪門子的心？”

    “老二都生完了，小西小北，還有阿晨幾個，你們重男輕女嗎？”

    “當然不。”顧明西跳出來說。

    顧明東點頭道：“這就得了，隻要自己不重男輕女，生男生女都不一樣，這政策對你們有啥影響？”

    顧明北弱弱的說：“我還打算生四個呢，就跟我們兄弟姐妹一樣。”

    這話讓顧明西一臉佩服的看向自家妹妹：“小北，沒想到你還有這偉大的誌向。”

    “姐，你笑話我。”顧明北不樂意了。

    顧明西笑著摟住她：“你還年輕，不知道帶孩子養孩子有多難，再說了，咱們大好的人生，總不能都花在養孩子身上了。”

    “我覺得養孩子挺好的。”顧明北心想，養孩子也沒那難，阿星阿晨小芸幾個，不也是她從小帶大的嗎。

    錢曉茹也說：“其實我也覺得一個太孤單了，就算不能多生，兩個也是好的啊。”

    “倒不是男女問題，就是覺得孩子孤單。”

    顧明東聽見妹妹的誌向，心底也有些驚訝，但一想顧明北的性格，和他們家的情況，就知道她為什會這想了。

    摸了摸下巴，顧明東笑道：“幸虧咱們兄弟姐妹多，就算以後隻能生一個，孩子們也能一塊兒玩。”

    這一說倒也是。

    錢曉茹倒是又說了一句：“淑梅他們兩口子真的不打算再生了嗎，現在不生，以後怕是要罰錢。”

    “你還不知道淑梅，她打定了主意，誰說都沒用。”顧明南笑道。

    顧明東也想起顧秀秀來，謝南山那邊沒有長輩，他又是個女兒奴，有了女兒之後萬事足，孫淑梅說不想再生了，他也完全沒意見。

    可顧秀秀有意見，她實在是不懂女兒女婿，覺得他們有錢有閑還有時間，為什不多生幾個給小謝謝作伴，生一個兒子，將來給謝謝撐腰也是好的。

    結果她說一句，女兒倒是有一百句等著。

    顧秀秀勸了又勸，奈何夫妻倆已經打定了主意不生，做一個先進的獨生子女家庭，讓他也無可奈何。

    年前顧秀秀還來過一趟，想讓顧明東勸著一些，可顧明東哪兒會管這個，顧秀秀隻得羽而歸。

    說著說著，顧明西忽然撲哧一笑。

    “老三，你笑啥呢？”顧明南問。

    顧明西托著下巴，忍不住說：“就是覺得挺好玩的，前些年過年的時候，咱們說的都是吃的喝得，誰家有什新鮮事兒。”

    “結果現在居然開始討論起孩子來，可見咱們的年紀都大了。”

    顧明北也笑起來：“可不是大了，我都二十好幾了。”

    幾個人對視，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顧明西看著火爐，拿了一串烤韭菜吃起來，一邊吃一邊說：“現在多好啊，咱小時候家頭窮，連吃飽都難，哪兒還能吃零食。”

    顧亮陽從出生後就沒吃過苦，好奇的問：“三姑，那你小時候有餅幹吃嗎？”

    “沒有。”

    “有黃桃罐頭嗎？”

    “也沒有。”

    “烤番薯、烤土豆、烤年糕呢？”

    顧明北也笑了：“那時候大家都過得很難，每天都是靠野菜粥填肚子。”

    顧亮月砸吧砸吧嘴巴，說：“野菜也好吃，我愛吃。”

    錢曉茹生長在雙職工家庭，其實是沒怎挨過餓的，但也記得那些吃肉都得仔細算，說是吃肉，不過是沾沾味道的日子。

    她摟著小女兒，講起當年的事情來，還說：“那時候的野菜跟你吃到的可不一樣，摘回家洗幹淨，下水煮熟了就吃，連點油星都沒有，更別提什香油醬油了。”

    “你想想看，這樣的野菜能好吃嗎？”

    顧亮月想了想，小眉頭都皺起來了，她站起身，將自己的年糕遞到媽媽嘴邊：“媽媽，你吃吧，把小時候沒吃到的都吃回來。”

    “哎呦，我的乖女兒。”錢曉茹抱著她狠狠親了口。

    顧亮西又拿了一串烤土豆片，笑著說：“是，咱們得多吃點，不然豈不是虧了。”

    大人們說說笑笑熬得住，小孩兒們吃飽喝足了，圍著熱乎乎的火爐很快就昏昏欲睡起來。

    很快，兩孩子一邊一個，一個靠著爸，一個靠著媽，眼皮子都在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