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睿這話問的委婉,沐雲歌卻一下子就聽懂了。
當即她眼神一閃,笑的嘲諷:“父親當真是,朝廷的好臣子。”
“為人臣子者,自然該替君分憂,為君維護聲名。你如今住在宮中,名不正言不順不說,也的確對陛下無甚益處。
既然朝中呼聲頗高,不如就先回家來。
等回頭事態平息一些,我們再慢慢從長計議,便是。”
隻說讓沐雲歌回家避避風頭,卻沒說讓她放棄楚元戟。
顯然沐睿的意思,從沒打算讓女兒放棄過皇後之位。
畢竟新帝對她那上心呢。
甚至,如果不是被同僚明暗擠兌的太過厲害,他都不會勸說沐雲歌先回家。
如此行事作風,很沐睿。
沐雲歌了解的心知肚明,應的就有點兒諷刺了:“父親的意思,我明白了。”
沐睿:“?”
就這?
完了?
沒得到自己想要的準確答案,他十分不甘心。
正準備再行逼問呢,就看到一輛馬車正朝著這邊駛來。
停下之後,從頭下來的人,是鬱貴妃身邊伺候的宮女。
如今的鬱貴妃,是名正言順的太後了。
身上的病痛也好了許多,已經能夠下床走動。
聽說向珍雁要跟著兒子沐子胥去西北,沐雲歌前去送行,深怕她也跟著被蠱惑走了,便連忙派了人過來。
宮女下了馬車,先是恭敬地行了個禮,才客客氣氣道:
“沐小姐,令堂已經走了嗎?
娘娘口諭,說您若是送完了,請速速回宮一趟,娘娘有急事需要找您商議呢。”
鬱貴妃找她?
聞言,沐雲歌點點頭,神情沒有多大的變化:“好,我這就隨姑姑回宮。”
一旁的沐睿聽到這話,急的抓耳撓腮,就差直接上前攔人了。
無奈太後身邊的大宮女在,他也不敢放肆,隻好悻悻讓路。
心盤算著,等回頭再找個合適的機會進宮一趟,務必先要將女兒給接回家。
省的他一再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
沐雲歌這邊,跟著宮女回了宮,便馬不停蹄地去了未央宮。
因為對自家姑姑心有芥蒂,即便是成了太後,鬱貴妃也沒有搬到慈心宮去住,依舊還是住在她的未央宮頭。
沐雲歌進去的時候,看到對方正在廊下曬太陽。
看似姿態悠閑,實則眉眼之間盡是憂愁。
能讓她愁成這個模樣的,大概也就隻有兒女事了吧?
果然一見到沐雲歌出現,鬱貴妃便急急睜開眼,將她拉到了近前坐著。
口中試探著詢問道:“這幾日胤兒也不知是怎了,日日醉酒,不肯見人。
即便是哀家去了,他也不予理睬。
這孩子雖說行事隨心缺少管束,但在孝道上卻從不含糊。”
就比如前些日子她病著,也是一直盡職盡責地守在床前盡孝伺候著。
怎現在她好些了,兒子反倒變了模樣?
鬱貴妃忍不住憂心忡忡,“從小到大,他從未如此這般過,哀家看著實在是不放心的很。
各種緣由,你可知道?”
沐雲歌:“……”
知道,怎能說不知道呢?
隻是這事兒吧,實在是……換成是誰,也沒辦法坦然以待啊。
可憐天下父母心,考慮再三,她還是一五一十,將玉瑾言跟楚元胤之間的事情,跟鬱貴妃說了。
起初聽到小兒子有了心上人,鬱貴妃還表現的十分開心,就差說是誰家的千金,宣進宮來瞧一瞧了。
直到聽見玉瑾言的身份,一下就炸了。
拿在手上的汝窯茶杯被摔了個粉碎,鬱貴妃氣的咬牙切齒:“作孽,真是作孽啊!”
隨即又咬牙切齒,狠狠地道,“因果報應,都是因為他!”
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沐雲歌不好跟著發表評論,隻能默不作聲。
又聽鬱貴妃歎息:“那個孩子,說來也是命苦的很。無端被替換,失了應有的身份不說,又跟胤兒之間有了這樣一段孽緣。
唉,你若是有空,便替哀家去瞧一瞧她罷。
順便,也好好勸上一勸。”
至於她兒子……心病還須心藥醫,曆來情之一字最傷人,便隻能等這件事情慢慢淡去,讓他自己恢複吧。
按照鬱貴妃的心思,其實很想直接給兒子安排一樁合適的婚事。
男人嘛,性本喜新厭舊,若是有了新人,指不定很快就能忘卻前塵,從情傷中走出來了。
不過想到玉瑾言,玉昭儀真正的女兒,她遂又暫時放棄了這個想法。
緩一緩,再說吧。
有曾經的鬱貴妃,如今的太後親自出麵交代,沐雲歌很快去看了玉瑾言。
原本就打算去的,說起來,對方跟楚元胤當初之所以會認識,還是因為她救了人呢。
隻能說,世事無常啊。
玉瑾言被楚元戟安排在了玉昭儀曾經住過的蓮宮頭。
自從玉嬪玲瓏因為心底的仇恨跟不甘,做出那些衝動的報複事宜,又將楚元燁的秘密透露給沐雲歌知道,背刺主子,差不多就被楚元燁給放棄了。
後來又落到白家人手上,受盡折磨不說,最後更是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楚元燁身邊那個中年謀士,給親手結束了性命。
蓮宮便就這空了下來。
如今玉槿言住進去,也算是物歸原主。
沐雲歌過去的時候,蓮宮還是被玉嬪改造過後的樣子。
蓮池已經被填了,其他地方也做了很大的改動。
玉槿言正坐在殿前的台階上,失神地盯著院中的一棵樹看。
隆冬時節,樹葉全都落光,樹隻剩下光禿禿的枝丫。
她也不嫌棄,看得十分入神。
連沐雲歌人過去了,都沒有察覺。
而沐雲歌也很快發現,對方哪兒是在看樹啊。
雙眼無神呈無神狀態,分明就是在神遊呢。
暗暗歎了口氣,她跟著也在台階上坐下。
陪著一起待了片刻,正想著怎開口呢,玉瑾言先反應了過來。
癡癡出聲:“聽說,她很喜歡蓮花?”
聽到這個問題,沐雲歌眉心一跳,心底閃過了莫名的異樣感。
然而玉瑾言也不等她開口回答,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我自小在天羅宗長大,身邊那些人,他們都說,其實我娘親並沒有死。
隻是父親過著刀口舔血,隨時都會掉腦袋的事情,生怕連累了她,才選擇遠離。
而我也就一直以為,娘親還在,隻是在某個我不知道的地方生活著。
後來成年之後,我也曾暗地偷偷找尋過。
誰知……”
誰知,父親竟從未騙過她。
她的娘親,是真的早就不在了。
而父親,也不是真的父親。
乍然得知真相的那一刻,玉槿言隻覺天旋地轉,整個世界徹底坍塌。
幾乎是生無可戀。
後來平複了這些日子,她倒慢慢緩過來了。
原本就是內心強大的女子,很快也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隻是到底心境今非昔比,整個人身上偷著一股子濃濃的悲涼之氣。
為了不讓沐雲歌可憐她,還非要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來。
甚至勉強地笑了笑,刻意擠出幾分欣喜來,“原來,我是公主啊?
若是早知道,定要早早享福,再也不受那些苦了。”
沐雲歌:“……”
實不相瞞,玉瑾言那笑,還不如不笑。
比哭,也好看不到哪去。
內心酸澀,實在不忍心看對方這樣,抬手拍了拍對方後背。
也沒再繼續藏著掖著,直接回答了玉瑾言一開始那個問題:“是,確實喜歡。”
她曾經為了給楚道行治病,也曾在蓮宮中搜尋過。
從見到的物品當中,多少能推斷的出來當年的玉昭儀,是個什樣的人。
有著什樣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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