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之儒門春秋 (xinshuhaige.com)”
鍾鳴送行客,波上棹孤舟;若問何所去,安能住江流。
“……一棹複一棹,來來去去向遠方。
一聲複一聲,往往複複聽鍾響。
人要往,又歸來,難得歸是向來心。
人分別,還相聚,可能複得情誼長。”
水麵停舟,一盞琉璃燈映照船頭;釣竿懸絲,在平靜河麵輕輕蕩起漣漪。
船上所坐之男子,看似三十五六歲,一身灰藍褂子,肩頭披著蓑衣,兩肩削瘦。
歌謠正是出自男子口中。他的聲音低沉而帶有南方餘韻,唱出來的歌如同這晴空上澈澄的月光,帶有某種令人心生安定的力量……
“……江水東流向汪洋。
江上霧茫茫。
晚鍾吹雨江波上。
小舟去又來。
客自有思量。“
歌聲能令人心安定,引發刀瘟內心狂亂的力量,也正隨著她接近這片水域而逐漸消退,一星半點的理智慢慢回到腦海,讓渾濁的瞳孔終於有光凝聚。
刀瘟來到河邊。
……這河邊隻有船。
河水沒有屍體,沒有血色,隻有粼粼水光,和透明的月色!
“你是,什人。”刀瘟聲音暗啞,慢慢開口。
多年江湖經驗,她不認為眼前出現的船家僅僅隻是個巧合,更不會錯認那股屬於武者的氣息。
歌謠一停。
是因為這一曲本已經唱至了終點,已經成功喚回了刀瘟的神智。
“船家,廣陵客。”船上的男子轉過身,在琉璃燈光下顯得膚色蒼白,聲音緩慢,帶著深深的歎息。
他隻有一隻眼睛是完好無損的,另外一隻左眼被一道傷痕貫穿,瞳孔發灰而無神;五官端正,下巴上有些許不曾刮幹淨的胡茬。
在那隻完好無損的眼眸中,深邃的鈷藍色忽而泛起些微光芒,隻一眼便能看穿物與物之間的因與緣分……比如此時,在這男子的眼中,站立在河岸邊衣袖飄飄的白發刀疤女子的心口處正有一條無形的“線”,與她足下那塊圓石相連。
男子微微眯起眼,眼尾些許細紋越發明顯。他一頭藍灰色長發端正地垂落在兩肩上,夜風吹過,散開夾在中間的絲絲白發,如同歲月之滄桑。
“你……踩到你要找的人了。”
男子說話的聲音要比他的歌聲更平靜低沉,甚至略帶沙啞,說話的內容也要比他的歌聲更具有力量……暗夜之中,某種讓人脊背發毛的力量…
圓石空無一物。
但不知為何,腳踩在圓石之上的刀瘟卻陡然心底一寒。她慢慢低頭,往下看。圓圓的石塊一側生著斑駁青苔,而青苔呈現的紫黑色,月色下更像是凝固的鮮血……
刀瘟手忽地從刀柄鬆開,後退,一步,又一步。
船上的男子抬手敲了敲船頭釣竿,驀然敲碎了河麵上的月影,“嘩啦”一聲圈圈漣漪擴大,觸碰到岸邊,濺起水花打濕了圓圓的石頭底部的青苔。
月光下,那塊圓圓石頭上忽然顯出一個虛幻不定的魂魄。
一身如破布般髒兮兮的衣服,“魂魄”向前伸手做僵硬的挽水動作,清洗著手邊永遠不存在的刀劍——那就是來自某個幻境,之後被人根植在刀瘟記憶,屬於“恨不逢”的影像!
“是康兒……他在那?他在……”刀瘟一刀入地,穩住身形,抬手慢慢伸向自己的臉,“啊……啊!!!”她感覺神智又即將離自己而去,那種痛苦得如同萬蟻噬心的感覺又再度浮現起來。
“他死了。”
船上,灰藍披肩長發的滄桑男子低沉回答。
刀瘟一動不動。
一股冰冷的風從岸邊帶來殺氣,吹得船頭釣絲驀然顫動!
“因緣而來,由緣而去。”廣陵客手握上釣竿,讓水中釣絲重新平靜。這中年男子並未再看向岸邊,低沉聲音混入淡淡的沙啞,一如水麵上毛毛的月光,“他原本可以解脫,魂歸幽冥,卻因你的到來,帶來了不解之緣……“
像是,某種提示,一種暗指。
“……婦人,你曾做過些什嗎?”
緩慢說話聲從船上而來,餘音也帶著水波般的虛幻,有種讓人想要繼續傾聽的感覺。
刀瘟不由得聽了進去,疑問,懷疑,怨恨,讓理智在邊緣瀕臨潰散,記憶反複重現又混亂:“吾……做過什?”
在刀瘟沒有留心船上的時候,廣陵客目光微微向下,忽然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
他的左手始終放在船舷下方的膝蓋旁邊,掌心像是握著些什:
“你,是否做過什?”
“……你,又是他的什人呢?”
連著兩聲問句,像是炸雷響在耳邊,刀瘟驀然反手握刀,在自己手腕上割下一道血痕,借由這份痛楚,竭力維持這份清醒:“你——說什?”
“說你……是什人。”中年男子坐在船上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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