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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

    恍惚間記憶重疊，一道道煙火接連騰空, 夜幕中傳來此起彼伏的炸裂聲, 綻開大團璀璨的煙花, 在夜色中交相輝映。

    顧景宸就背光站在她對麵, 深邃立體的五官攏在陰影, 他專注看過來的時候, 眉目清朗溫潤。

    溫喬張了張唇。

    “別說話, 喬喬。”顧景宸豎起食指, 點在她的唇上，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你聽我說，我有很多話, 想告訴你。”

    夏夜的海風沁涼，無聲無息地從耳邊掠過。

    溫喬怔怔地看著他。

    “其實在滬上遇見你之後，我看過你的資料, 那時候我就知道你是誰。”

    顧景宸深邃而明亮的桃花眼被額前的碎發遮住了些許, 視線下撤時語氣也隨之一頓。

    “但是我, 並沒想過會有這一天。”

    重逢的那一刻, 他對她並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更談不上愛情。

    因為不是所有的共同回憶都稱得上“美好”, 也不是所有的記得都算得上愉快。

    少年時的相遇和兩天一夜的陪伴, 是救贖, 也是災禍；是恩賜, 也是擺脫不掉的夢魘。他對那段回憶——充斥著不幸、滿溢著血腥味的回憶——自始至終都刻骨銘心, 但絕對沒有任何懷念。他甚至在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避之不及。

    所以當他發現溫喬對曾經的一切並無印象時，他從未提及，也從未想過讓她想起。

    “我發現你不記得了，就沒想過你會記起來，也沒想過打擾你。”顧景宸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溫喬的睫毛微微一顫。

    有時候不記得也是一種幸運，她笑起來那明亮，她比誰都適合活得沒心沒肺、無憂無慮。

    但他的人生不一定要和她產生交集。

    畢竟少年時期的共患難，並不意味著愛情。在知道她身份後，顧景宸就以為他們之間——

    到此為止了。

    “但是喬喬，這些不想，可能隻是‘我以為’。”顧景宸無可奈何地牽了牽唇角，“其實我也不知道是從什時候開始，我會控製不住地想去找你，就是想見到你。”

    隻有真的拉開了距離，他才會發現，自己會忽然想去見她一麵，想要抱抱她，想和她說說話。

    溫喬屏住了呼吸。

    她的心跟著他的話劇烈地跳動起來。

    “我承認，一開始我覺得這種念頭很荒謬，那段時間的頻繁‘切換’讓我很困擾。”顧景宸唇角緩出一抹笑意，“但是喬喬，從我打算向你告白，打算和你在一起開始，我就希望未來的每一天，在我身邊的是你。”

    他克製過，也抗拒過，到最後不得不承認——

    原來他是喜歡她的。

    喜歡到想把她占為己有，想和她每時每刻在一起。

    所以他順從本心。

    “所以喬喬，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嗎？”

    顧景宸一瞬不瞬的看著她，清潭般的眸光因為夜色侵襲而更加幽深。

    “顧景宸，”溫喬微微呼了口氣，艱難地磨出幾個字來，“你是真的沒求過婚吧？你還敢欲揚先抑，不怕嚇跑我嗎？”

    不知何時，她的眸底蒙了一層霧氣。

    “別以為你這煽情，我就傻乎乎地被你忽悠走了。而且——”她頓了頓，聲音因情緒的波動而有些發顫，“而且你不應該單膝跪下嗎？”

    “還有別的要求嗎？”顧景宸捏了捏她的臉頰，輕聲笑了笑。

    “還有燭光和香檳，”溫喬小聲嘀咕著，聲音輕得像蚊子哼哼一樣，“玫瑰花和戒指。”

    顧景宸挑了眉看著她，他正要說些什，忽然聽到她輕聲說了句。

    “但是這些都不重要。”

    顧景宸稍怔。

    “不重要，顧景宸，這些對我都不重要。”溫喬抬眸看向他，她咬了下唇，極力克製著情緒，“我不需要別的，我隻要你喜歡我。”

    顧景宸扶住她的臉頰，心底不可抑製地柔軟下來，壓低的嗓音有些無可奈何，“喬喬，你總讓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哢嚓一聲，周遭突然陷入黑暗。

    似乎停電了。

    整艘遊輪沒入濃重的夜色，隻有頭頂的夜幕，焰火還在繼續，零星的火光落向沉寂的海麵。

    溫喬輕呼了聲，顧景宸攬住她的肩膀，低聲寬慰道，“別怕。”

    “是停電了嗎？”

    她的困惑還沒得到解答，身側傳來細微的聲響。

    遼闊幽深的海麵，有粼粼的光漸次亮起，泛起一圈圈的波紋。從海底浮起五顏六色的珊瑚，水生植物參差不齊地分布在遊輪周圍，瑰麗奇異得像海底宮殿。

    一道黑影從海底騰空而起，溫喬還沒看清是什，撲通一聲，它落入了水中。

    周遭閃爍著細碎的光芒，氤氳流轉間，溫喬隱約看到了鮮豔奪目的魚尾。

    似乎是一條美人魚。

    “這是？”溫喬略微有些訝異地偏過頭，看向顧景宸。

    顧景宸攥住她的手拉到身側，笑而不語。

    眼前確實是一條美人魚。

    她躍出海麵後，穿梭在五彩繽紛的光線中，帶起了一片水珠。

    遊輪上不知何時被擺滿了蠟燭，似乎有什巧妙的機關，燭火被漸次點燃，空運過來的玫瑰鋪了一地。

    遊輪外，美人魚在珊瑚叢嬉戲了會兒，巨大的蚌殼在她身後緩緩打開，她靠在麵，短暫的棲息。

    美人魚趴在蚌殼，漂亮的魚尾微微一掃，朝著溫喬的方向彎身致意。她捧出一個精巧別致的八寶八棱寶盒來，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它——

    黑色天鵝絨上放置著一枚戒指。

    色澤光亮的圓潤珍珠鑲嵌在雙層花彩底座上，鉑金戒托有十字架元素，中間墜著一顆圓形切割的鑽石，搭扣裝飾十分獨特別致，頗有點中世紀複古風格。

    美輪美奐的場景之下，人魚在輕聲吟唱，寶石戒指熠熠生輝。一切的一切，夢幻得不可思議，整艘遊輪像是誤入了童話世界。

    太驚豔了！

    溫喬的心跳漏停了半拍。

    “喬喬，”顧景宸在她麵前單膝跪下，朝她伸出手來，“嫁給我好嗎？”

    遊輪和焰火、燭光和香檳、玫瑰花和戒指，甚至她想象不到的一切，他都準備了。

    “顧景宸，我本來都忍住了。”溫喬半旋開身，抬手遮住臉抱怨了句，“我是不是特別沒骨氣？可我真的好想哭啊。”

    她的聲音清軟，因為情緒的波動有些變調。

    “哭什？”顧景宸勾唇笑了笑，“訂婚宴等回去補給你好不好？”

    “好。”溫喬點點頭。

    “嫁給我吧喬喬，我以後的驚喜也都歸你。”他溫聲道，“所以先把戒指收下好不好？”

    溫喬閉了閉眼睛，深吸了口氣，將手搭在他的手心，聲音都有些顫。

    “好。”她再次重複道。

    顧景宸牽住她的手，將戒指輕輕套在了她的手指上。

    不遠處的黑暗，傳來細微的聲響，有人終於忍不住挪動了下。

    “我操，我說怎看著有點眼熟呢，阿宸牛逼啊。”躲在暗處的梁博忍不住感歎了一句，“這不是以前搞過的拍賣會的把戲嗎？他平時又不參與，我還以為他不知道呢。”

    顧嬈敏銳地從他話聽出了不同尋常的意味，輕輕一笑，“什拍賣會？”

    “這你就不知道了妹妹，”梁博大多時候沒什腦子，毫無保留地脫口而出，“拍賣會拍得不是別的，都是活色生香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