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格特這熟悉而久違的麵容，已經年邁的萊伊娜渾濁眼先是恍惚，

    然後迸發出一些光彩。

    “是小格特嗎？”

    “是我，萊伊娜嬸嬸。”

    萊伊娜上前走近兩步，仔細地打量著格特的臉龐，

    “長高了。”

    許久，萊伊娜嬸嬸再露出些笑容說道。

    “嗯。”

    格特眼眶紅了。

    萊伊娜再抬著頭，望著格特。

    她張著嘴，有很多東西想問。

    格特同樣是，但兩人望著，卻都沒有說話。

    “來看望你父親？”

    又過了陣，萊伊娜再轉過頭望向了旁邊霍斯的墓碑。

    “嗯。萊伊娜你也是來看望霍斯？霍斯的墳墓是萊伊娜你立起來的嗎？”

    “……你父親離開之後，我在你家房屋燒完的灰燼，抓了幾把泥灰，埋葬在了這兒。”

    “有時候，會過來和你父親霍斯說兩句話。”

    “小格特……”

    萊伊娜說著話，還是忍不住望向了小格特，

    小格特離開過後，萊伊娜在村子就像是個遊魂野鬼，但卻一直活了下來，

    活到了現在，就是為了等小格特，等著格特帶回一些問題的答案。

    “那些問題，你有……”

    萊伊娜終於問出了，預想中無數次問出的問題，

    隻是話才說出一半，萊伊娜就停住了，

    她看著已經年近中年的格特，看著格特身上穿著的軍裝，身上的傷疤，

    再順著格特轉過的目光，望向了墓地過去的森林，

    還有遠處村子的田地。

    田地，有婦人和男人同樣在田地勞作著。

    曾經小格特對她說，教會的律令對嗎？這一切對嗎？

    這也是萊伊娜心底的疑問。

    當她的丈夫被迫拋棄她去往戰場，當她家的糧食都被奪走，她後麵再活著，也不過是為了等這個問題的答案。

    而似乎，

    雖然小格特這些年都未曾回來，

    但他的努力卻早已經將一些問題的答案，帶回到這。

    萊伊娜望著，有答案了，隻是癡癡望著，站在那兒。

    格特對著萊伊娜嬸嬸，再轉回頭，望向了霍斯的墳墓，和不遠處蜜莉亞奶奶的墳墓，

    “蜜莉亞奶奶，不知道您有沒有看到，我為您帶回來的答案。”

    “您不是罪人，是教會錯了。”

    “他們之所以不讓您去田地勞作，不過是他們害怕罷了。”

    “還記得嗎？當您在田地幫霍斯勞作，霍斯就有了時間去城鎮工作，他成了神眷顧的人，他積蓄著的財富，竟然足夠我去學校學習了。”

    “他們害怕我們過得太好，害怕我們侵占了他們的利益。他們就想將霍斯捆在田地，當某一天天災來臨的時候，就將在自己和田地一塊售賣給他們。”

    對著蜜莉亞的墳墓，格特回答了蜜莉亞奶奶臨時前也等著他的問題答案。

    旁邊的萊伊娜嬸嬸，望著遠處，也恍惚了下。

    這時候，格特已經重新戴上了自己頭上的帽子，

    “小格特……格特，還要和你父親說一會兒話嗎？”

    “去我那坐坐吧，陪我一起吃一頓飯。”

    萊伊娜嬸嬸對著格特說道。

    已經戴上帽子的格特搖了搖頭，

    “萊伊娜嬸嬸，我要離開了。”

    “還要去哪？”

    “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去做。”

    “做一些事情。”

    “嗯。”

    萊伊娜沒有阻攔。

    格特伸手緊緊擁抱了下萊伊娜嬸嬸。

    就再離開了。

    萊伊娜回頭再望向蜜莉亞和霍斯這些人的墓碑，

    轉過頭，同著墓碑朝著的方向，望著走遠的格特。

    有風從那森林吹來，

    帶走了落在霍斯，蜜莉亞墳墓上的一些枯葉。

    ……

    “呼……”

    整個《平凡與偉大》的故事就這樣結束了。

    以格特的回來再離開作為結局。

    從格特的話語中知道，格特和他的同伴們還沒完全的勝利，

    但他們還將為此繼續努力。

    他為霍斯，為蜜莉亞，為萊伊娜帶來了曾經許多問題的答案，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看。

    但沃斯教授這會兒，坐在客廳的凳子上，

    捧著書再看到《平凡與偉大》的大結局，

    還是忍不住深深吐了一口氣。

    從小霍斯到那個小格特的父親霍斯，

    從小格特到那個中年的格特。

    甚至是從梅迪奧克的死去，到霍斯的死去。

    瓦琳娜，蜜莉亞，羅利，蒙克醫生，萊伊娜……

    書中許多的景象，那些人的身影都像是在腦海中浮現。

    讓他有些難受。

    有些看完了一整本優秀作品後，那種空落落的惆悵，

    還有為萊伊娜，霍斯，蜜莉亞，許多人終於得到那些問題答案的欣慰，

    還有為霍斯，蜜莉亞這些人一生的難過。

    “哎……”

    腦海中壓抑不住的想著，沃斯教授沉默了許久，

    最後又是歎了口氣。

    嚴格來說，

    《平凡與偉大》的結局已經算是個好結局，

    一些問題得到了答案，有些事情也得到了改變。

    就像是書兩個篇章的標題，從平凡中，孕育出了偉大。

    但故事中，還是有太多意難平。

    比如蜜莉亞的離世，比如霍斯的離去。

    在書中，

    霍斯死去的那天夜，就像是整本書最後的夜晚。

    黎明就要到來。

    但就像是書中描寫霍斯死去時的那一幕，

    是那房屋與霍斯燃燒起的火光，先映亮了整個漆黑的夜空。

    火光，從霍斯身上孕育。

    但終究的，霍斯還是死去了，

    不知道離去的霍斯是否在某個地方，聽到了許久以後，格特為他帶回來的答案。

    手捧著已經翻到最後一頁的書，沃斯教授心有些久久散不去的悲傷。

    最後，

    也隻能給這又一次看完的作品一個簡短的評價——“這是部好作品”。

    再頓了下，沃斯教授就將書合上了。

    抬起頭，就看到妻子也在這時候抬起了頭。

    “看完了？不過我們的披薩似乎是已經冷了。”

    妻子先是同樣有些沉默，然後再望了眼沃斯手邊的披薩盒，

    再露出一些笑容，出聲說道。

    “不僅是披薩冷了，就連天都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