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京返回近畿,由重返人世的橘天子掌控著飛行的速度和方向,月讀沉默隨行,一言不發。
飛越過琵琶湖,她在大津落下,落腳的地方就在宗穀和月讀離開近畿時的起飛之處。
“我還需要做些別的準備。幾天後,我會來找芳明的。”
“我知道了,老師。”
分別之時,橘天子或許是太過高興,又捧起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
“好孩子,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我們共同期望的未來近在眼前,芳明應該也很激動吧?”
“比起激動,我心底的疑惑更多。”宗穀說道,“是老師將大雷他們驅趕進了黃泉嗎。”
“芳明都看見了嗎。”
“是的。”
“……”
橘天子笑了兩聲。
“不要著急。到必要之時,我會向芳明說明一切的。”最後摸了摸他的臉,她轉身踏上半空。
目送橘天子消失在風雪,宗穀又看向月讀,“老師走了,月讀大人現在可以說話了。”
月讀顯然沒有跟他開玩笑的心情,“我該走了。”
“好吧。那你先回去。”
奔襲東京,再從東京趕回近畿,花費的時間加起來還不到一個小時,木下家的聖誕派對還在繼續;
雖然內心激動,宗穀還是打算留下來,跟桐野茜她們一起回去。
月讀搖了下頭。
“我是說,我要走了。”
宗穀怔了怔。
“我答應你和京子的事情,現在已經全部完成,八雷神力匯聚一身,剩下的事情隻能交給你自己了。”月讀看著他,“而我該離開了。”
宗穀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從沒想過當初那個被自己殺得幾乎身靈俱滅、又親手拯救了的神明,還會有離開的一天。
“月讀大人要去哪?”
“不知道。總之,我想先去這個世界的其它地方看看。”
“周遊世界……”
“差不多吧。”
宗穀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以後還會再見嗎?”
月讀看了看他,又抬頭望著天空:“未來漫長得超乎你的想象,總有一天,我們還會再見的。”
分別太過突然,宗穀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月讀大人……不跟她們打個招呼嗎?”
“她們會哭的。”
宗穀笑了一下,隻是笑容持續不了兩秒。
“……太突然了。”
“這個世界上,意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我當年就沒想到我會被一劍捅死,但也隻能接受,不是?……如果那一位要求你做什,你也答應下來會比較好。”
宗穀目露茫然:“什?”
月讀搖搖頭,沒有解釋,又後退兩步,身體漸漸浮起,在半空中看著他。
“後會有期。”
宗穀也抬頭看著他,幾片雪花落到臉上,鑽進衣領。
“……後會有期。”
月讀越飛越高,隱沒風雪間。
“……”
宗穀在原地又站了一會兒。
“突然就走了,這算什……”
半晌後,宗穀按響門鈴,在木下將司以及桐野茜幾人意外的眼神中,重新回到派對。
打開又關上的門,將風雪阻隔在外。
半空中,月讀望著底下的別墅,又望了一眼京都方向。
他說謊了。
他隻是在逃避那個時刻的到來。
......
聖誕節前夕,橘天子重返人世,朝霧鈴也跟著去了京都,一連幾天都沒有回來。
而聖誕節過後,緊接著就是新年了。
對宗穀來說,殺死大雷、得到八雷神的全部神力,除了讓他額頭正中多了一枚細長的黑色柳葉形印記,也沒什別的變化。
體內的神力歸於沉寂,他無法調動一絲。
這本來就不是他的力量,宗穀心想,他現在隻是一個承載神力的容器而已。
而到了必要的時候——在橘天子準備好後,他就要交出神力,用以重塑黃泉。
他不知道她需要準備多久,也不知道重塑的過程有多複雜、需要多少時間,隻是日子轉眼就到了十二月三十日,明天就是大晦日,再過一天就是新年了,在一切近乎塵埃落定的情況下,他私心地希望自己能度過一個安穩的新年。
隻是在此之前,他還得為迎接新年兩頭奔波,做許多準備。
“宮司先生,之前定做的燈籠都已經送到了,要現在就進行安裝嗎?”
“……”
“宮司先生?”
“別這樣叫我,不然我就跟機構投訴了。”
“嗚哇……”
野間南露出一副受到驚嚇的表情,隻是轉瞬即逝,“京子的老爸也真是會偷懶,居然連準備初詣這種大事都推給你了。”
“誰讓我是未來的宮司。”
“剛才是誰讓我不要這樣叫來著?”
“所以說,是未來的宮司。”宗穀從她手接過收貨單,“那些燈籠都檢查過了嗎?”
“能亮不就行了。”
“我問的就是能不能亮。”
野間南聳肩,“還沒檢查過,不過應該沒有問題。”
宗穀無奈,“明天就是大晦日,有問題想更換也來不及了。”
“是是……我現在就去檢查。”
迎著近日來難得的陽光,野間南轉身走向社務所的倉庫。
“芳明。”京子走了過來,“帳篷已經檢查過了,都還能用,沒有問題。現在清洗了在曬著。”
“好。”
宗穀點了下頭,又說道:“我剛才去倉庫看過,酒糟都是去年剩下的,應該不能用了。”
“不用擔心,酒糟的話,信本先生過來幫忙的時候,會一並帶過來的。”
“是嗎,那就太好了。”
每年元旦,附近懶得去京都人擠人的居民,都會就近選擇來扶雲神社進行初詣,隻靠神社的巫女來接待的話,絕對忙不過來,因此也有相當一部分的工作,交給了主動過來幫忙的居民或町內的誌願者。
據京子所說,信本先生是附近經營酒類專賣店的店主,從十幾年前開始,每年除夜都會帶家人和店的學徒來神社幫忙,負責煮甜酒以及向參拜者分發。
“另外,天氣預報說明天晚上會有中雪,上山的兩條路都需要專門安排人清理積雪……”
忙碌不斷,確認各項工作都已經落實到具體的人身上,再將準備初詣所需的物資也都檢查一遍,宗穀才歇了口氣。
“你也太認真了一點。”早早就在休息的野間南說道。
“事無巨細地準備過一次,以後遇到問題,也能比較快地找到解決的辦法。”
宗穀坐下來,“而且第一次就敷衍對待的話,以後會變得更加懶散的,最後就會變成野間小姐這副樣子。”
野間南瞪了他一眼,接著又給未來的宮司大人倒了杯水。
“認真是好事,隻要別折騰我這把老骨頭就行了。”
宗穀接過去喝了一口,未置可否。
“已經擺起宮司的架子了。”
“哪有。”
過了一會兒,京子也來到這邊,手拿著一份文件。
機構的工作是隨時隨地的,宗穀和野間南都不意外,隻是看著她,等她說明。
“機構發來的傳真。”
京子將文件放在桌上,“要求我們神社的巫女,明天全部留在神社待命。”
“這是什奇怪的要求?”野間南拿過去看了幾眼,“明天就是大晦日,我們除了待在神社,還能去別的地方不成。”
京子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機構那邊是怎想的。
野間南看完,又將文件交給宗穀。
他掃了兩眼,其中沒有提到任何緊急狀況,隻是如此要求著。
“如果是什緊急情況,宗穀應該會更先一步收到通知吧。”野間南說道。
“嗯。”
畢竟他是本部特別行動組第一小組的成員,擁有更高的權限。
“總而言之,照機構的指令做就是了。”
野間南想了想,又拿起文件看了兩眼,然後拿著手機走了出去。
“我得問問,這是不是連初詣都不準備、全身心待命的意思……”
宗穀躺了下來,隻等她告訴自己結果。
京子坐在他旁邊,撫摸著他的胸膛。
“待會兒要回去嗎。”
“嗯。”他握著她的手,“明天一整天、一整晚,我都會在這邊陪著京子的。”
“嗯哼。”
京子又撫摸起他的臉。
宗穀閉上眼,一邊休息,一邊享受著來自她的觸碰。
隻是他再睜眼,已經是行將閉社之時。
和室隻剩下他一個人。
“……又睡著了。”
宗穀坐起身,忍不住想自己這幾天既要負責神社這邊的事情,又要關心家的狀況,是不是有些操勞過度了。
“芳明。”
京子從外麵進來,“你醒了。要閉社了。”
“嗯。”
她已經關好了社務所其他房間的門窗,隻等他一起出去。
“我睡了三個多小時?”
“嗯。”
“怎不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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