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已經做了決定,所以再次開口說話的時候,亞裔年輕人熱切了許多,他趴在桌子上,身子向前微弓,看起來像是要讓自己盡量靠近阿偉:
“偉哥是宇哥介紹來的,那就是咱們自己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現在給偉哥一個準話:
生意能做,但得慢慢做,如果出貨太快,讓黎叔知道了,下麵的兄弟們遭不住,要是讓黎叔順藤摸瓜找上門來,咱們也遭不住領帶幫的手段不是?”
阿偉說道:
“我給你一成利。”
年輕人心虛的低聲哈哈笑著,往後靠在靠背上:
“偉哥你真會開玩笑,上下打點過後,你這個出貨的能分一成利嗎?你是第幾層經銷商?”
他在試探我和那個所謂“供貨商”的關係。
阿偉知道,但阿偉沒有正麵回應,他要和年輕人做生意,透露出的信息總會讓年輕人知道自己是第幾層經銷商。
他隻是說道:
“我給你兩成利,第一批貨200件,三天之內出完。”
兩成利,200件,這兩個數字觸動了年輕人的神經。
自從前兩天領帶幫的那一批高級電子垃圾流入市場,坊間關於那批貨的傳言始終都沒有停止,如果真的存在那一間高級的電子垃圾維修作坊,那作坊的存在對於機械蜂巢內的幫派們而言不應該毫無耳聞。
之前也有水貨從距離戴斯島最近的亞楠市運過來,但成色都不太好,因為電子垃圾的維修人員大都是上不得台麵的角色——
但凡有點技術的維修員,幾乎都進了大廠,拿著五險一金,無論工作勞碌與否,最起碼算是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
隻有技術不行,上不得台麵的維修員,才會來修電子垃圾,冒著被抓進局子的危險給幫派供貨,甚至融入幫派成為其中一員。
這種現狀導致電子設備的維修人員幾乎全員素質低下,甚至有些人連字都不識,僅僅是認識電子元件的標注符號,就來當維修員來了,這種人手出來的設備,即便能修好,返修率和故障率都是相當高的。
而領帶幫之前的那批貨和過往的電子垃圾完全不同,那批貨顯然是經過了精修的,經過專業的維修師按照正規流程進行了維修和測試,才流入市場。
誰也不知道領帶幫從哪找來了擁有這厲害維修師的供貨商。
現在,很可能是“傳說中的供貨商”的人找上門來,年輕人在一開始是感覺不可思議的,這種級別的豪華餡餅,能從天上掉下來,砸到我的頭上?
當確定這一切是真實發生的時候,他又猶豫了,領帶幫凶名在外,而斷人錢財如同殺人父母,侵犯領帶幫的生意代表著他能想到的最慘烈的結果……
年輕人不禁抬頭看了一眼阿偉嚴肅又陰沉的臉色,那臉色中包含的戾氣讓他很快低下頭來。
年輕人趴回桌子上,低著腦袋,沒有繼續去看阿偉的眼睛,表情陰晴不定:
“偉哥,這可是斷舌頭拉喉嚨的買賣,三天200件實在是太多了……這大一批貨進了市場,即便兄弟們能想辦法,也很可能會被黎叔知道的。”
阿偉僅僅是說道:
“你要跟我做這個,遲早是要被黎叔發現,和領帶幫發生衝突的,如果沒有膽量趁他們反應之前撈一筆大的,這生意還是別做了,你就當今天沒見過我。”
阿偉說完,起身就往早茶店外走。
年輕人急忙拉住他,好說歹說,賠了不知道多少好話,可依然沒有讓他坐下來。
阿偉將自己的簡易名片遞給年輕人,然後從懷中拿出一盒有金標的威廉·亞當斯牌雪茄,取出一支,拿出隨身的專用小剪刀剪去雪茄頭,塞進年輕人嘴,說道:
“富貴險中求。”
“我年輕的時候也時常抱怨自己沒有機會,所以,我總是提醒跟我有緣分的人,當機會到來的時候,得把握住。”
“今天晚上之前,如果你考慮好了,給我打電話。”
他說完,隨便拿出一張2先令的新錢放在桌子上,用茶杯壓住,然後徑直離開了早茶店。
年輕人怔怔的看著壓在茶杯下的2先令新紙幣,手掌握拳後張開,張開後又握拳,反反複複幾次之後,終於忍住了把2先令新錢抽出,替換成50個便士早茶錢的打算。
他很缺錢,但他想要變成不缺錢的人,他想要自己變成不為了2先令而做出恥辱舉動的人。
他用右手的四根手指輕輕捏住雪茄,試探著抽了一口,差點被雪茄燃燒生成那比香煙濃烈數倍的煙霧嗆的咳起來。
他強行吞下那濃鬱的煙霧,將煙霧順著喉嚨吞入肺中,然後一切都好了起來,濃鬱的煙霧變成了更加濃鬱的香氣,隨著他的呼吸從肺部返回鼻腔時,已經變成如沁人心脾的香料一般芬芳的味道。
他有些小心翼翼的將雪茄從嘴抽出來,看向雪茄頭部燃燒那漂亮的火蝶,心中想起來,威廉·亞當斯牌的金標雪茄,是煙販子們能接觸到的最頂級貨品,散賣1鎊1根。
他心想,幫派分子大多並不理睬,更何況是偉哥這樣每天都接觸掉腦袋生意,每天都有可能見不到明天太陽的人,他們或許無法每天都擁有1鎊資產,但當他們擁有1鎊資產的時候,一定會去抽這樣的雪茄。
未來誰知道會變成什樣呢。
有錢的話,還是及時行樂吧。
他也想抽這樣的雪茄,他想要像他老大一樣抽著他一個月工資才能買得起的雪茄,隨時隨地都能駕起整條街最靚的馬子,幹著隻有幫派老大們才有資格幹的牛逼事,過著永遠不用為明天怎賺錢而焦慮的生活……
如果能有錢,就能解決很多事。
他沉默著思考著這些事,小心翼翼將雪茄按向桌麵——他想要把這根雪茄按滅,以後慢慢抽。
當雪茄快要接觸到桌麵的時候,他停了下來,並重新塞進嘴,狠狠抽了一口。
沁人心脾的芬芳幾乎要讓他達到極樂,早茶店窗戶外的全息影像發單員身上的光暈更是讓他產生了某種不屬於他的幻覺。
他很快從幻覺中蘇醒,而後緩緩朝早茶店門口走去。
當走出大門時,嘴的雪茄已經燃燒殆盡。
他迎著晨光走出大門,低頭看著阿偉名片上灑落的晨光,整個人如獲新生。
……
三分鍾前。
阿偉快速離開C區,來到B區他工作的中介公司,進入獨立衛生間,終於忍耐不住,兩腿一彎,癱軟跌倒在馬桶邊上。
極度緊張導致的腎上腺素水平已經降了下去,他感覺腦袋昏昏沉沉,頭頂像是壓了一塊鐵錠,胸腔像是要憋炸了。
“嘔!”
終於,他再也忍耐不住,趴在馬桶上,七葷八素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昏昏沉沉的腦袋終於恢複了一些清明,癱軟的感覺消失了,狂跳的心髒也終於平穩下來,他重新獲得了身體的控製權。
手機在兜響了,他不顧衣襟下的髒汙,掏出手機,看著陌生的號碼,按下接聽鍵。
電話那邊響起亞裔年輕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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