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宴忽然不知道該說什好。
他幾乎見證了三叔變成如今這個樣子的全過程,他知道三叔是個完全沒有任何道德感的壞種,可他又實在對這個人恨不起來。
三叔的確在他剛剛來到亞楠市時幫了他一把,帶他來到沃克街,在人生地不熟的時候給了他一個落腳地——即便這一切僅僅出於利益考量,也的的確確是「幫過」。
陳宴有一碼算一碼,你幫過我,我記著你的人情;你想坑我,我就得還回去。
陳宴回想起三叔那副完美的假慈悲的臉,總是能回想起在家鄉的時候,老爹曾經告訴他:人犯了錯,改了,就得能容得下他。
陳宴認為自己容得下三叔。
他至少不會在下一次跟三叔見麵時當場就要想辦法把三叔弄死。
當然,他現在身邊沒有歐嘎米,也沒有斯沃姆,所以也沒有隨時麵對三叔時保持絕對優勢的能力了。
陳宴心想,勉強算起來,自己一共殺過三叔兩次,第一次是在動物園的見死不救,第二次是親手殺掉了腐壞三叔所化的骨骸巨龍,也算是把當初三叔坑害他的仇給報了。
在殺掉三叔化作的骨骸巨龍時,陳宴當時心就在想,這也算是恩怨相抵,誰也不欠誰的了。
陳宴知道三叔這一路過來有多難。
從當初被蒼耳一刀劈成兩半,一半繼續做梁岸生,另一半成為了苗水生之後,三叔就再也擺脫不開【血肉飛升】帶來的陰影,無論是後來的亞人血脈為他帶來的能力,還是和苗水生之間的糾葛,陳宴見證了三叔成為今天這個樣子所經曆的一切。
陳宴從三叔的經曆中看到了十分奇妙的東西——就像是在看一場黑幫電影,電影的前半段血腥、肮髒、被人唾棄、三觀不正、道德淪喪、惡臭熏天。
但又實在說的上是精彩。
電影到了後半段,忽然變成了一場由陳宴做關鍵選擇的RPG遊戲,在這場RPG遊戲中,三叔奮鬥著、掙紮著使勁了所有手段,放棄自己身為人的一切尊嚴,可最終卻因陳宴的選擇而落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場。
陳宴本以為,骨骸巨龍的死,已經是這場RPG遊戲最後一場BOSS戰演出的落幕——劇情足夠精彩,場麵足夠壯觀,擊殺成就感足夠強。
幾周前,剛剛來到島鏈時,陳宴在奧斯曼狄斯的幫助下回到動物園,看到了重生的三叔時,陳宴才意識到,這部電影有了續集。
也或許是這款RPG遊戲有了第二部。
梁岸生已經脫胎換骨,隱藏起來的苗水生也浮出水麵,那,這一切的幕後主使,蒼耳,又怎可能獨善其身呢?
陳宴決定玩一玩第二部遊戲。
即便三叔變成了不人不鬼的樣子,陳宴依然不願放過他,想要為獨屬於三叔的這場RPG遊戲做出新的劇情選擇。
無論選擇導致了如何的結局,那都是陳宴想做的。
這一切像是宿命,陳宴心想。
他毫無征兆的想到了「宿命」,並在一瞬間之後聯想到了在【冰川世代】看到的人們。
也或許,如今這個世代的陳宴和梁岸生之間,注定有必定發生的恩怨。
想到這的時候,他否定了自己這荒誕的想法。
「什**宿命,不存在的,一切都隻是巧合罷了。」
三叔的話讓他不再繼續幻想下去。
「你的聲音變了,小陳。」
三叔的聲音很平靜,但陳宴總感覺陰仄仄的。
「變得成熟多了,變得不是你了……但我知道那是你,我能嗅到你的味道……你就在我身邊,對不對?」
三叔明顯比之
前擁有了更強大的能力,他能嗅到陳宴的味道,可陳宴僅僅隻有意識存在於動物園而已……也或許這隻是三叔在使詐,使詐是三叔的慣用手段,陳宴之前已經領教到了。
陳宴並不上鉤。
陳宴在這一瞬間思考了很多事,【天梯BS-1225】芯片足以讓他在一瞬間把那些事梳理清楚,並做出決定——他對三叔從動物園垃圾車中「複生」這件事很好奇,但現在並不是討論那些事的時候。
陳宴忽然轉移話題道:
「其實即便我不介入,你也沒辦法擁有瑪琳娜的孩子……那孩子身體有很強大的東西。」
電話那邊傳來了低沉的笑聲:
「又在試探我了,小陳,我當然知道這件事……可我當時在動物園,沒辦法聯係另外一個我了,我無法對他做出提醒,也根本不知道他就此沉淪。」
陳宴指出了他話中的破綻:
「當初占有瑪琳娜的孩子必定是你們一起做的決定,你也必然不知道瑪琳娜的孩子身體到底有什,不然如何做出【占據】的決定呢?你現在隻是馬後炮罷了。」
兩人全程用天神州語進行交流,三叔自然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今天打電話來,恐怕不僅僅是要對我進行毫無意義的試探。」
陳宴誠懇道:
「是的,我想尋求你的幫助——我想離開動物園,前往荒野。」
短暫的停滯之後,電話那邊隻傳來一個輕微的爆破音:
「哈!」
三叔仿佛聽到了這世上最可笑的事情,他克製不住的低聲嘲笑中也仿佛帶著若有若無的「嘶嘶」聲——陳宴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你僅僅知道動物園建在荒野邊緣,就想要通過動物園前往荒野?」
陳宴誠實道:
「是的。」
他立刻意識到,事情不像他想象中那容易。
三叔幾乎在下一刻戳破了他的心思:
「你想去哪?小陳,你想通過荒野去到你想去的地方,對不對?你的聲音變了,說明你可能不在自己的身體了,你現在在什人的身體?你想通過荒野去尋找自己的身體,對不對?」
他幾乎猜對了一半!
陳宴也不承認,隻是說道:
「我想請你幫這個忙,作為回報,我會告訴你苗水生用什手段隔絕了你的窺探。」
電話那邊用調笑的語氣說道:
「你隻是在一廂情願的進行過度揣測罷了。」
陳宴「」一聲:
「那你掛電話啊。」
三秒鍾的沉默過後。
三叔:「。」
陳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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