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蠕動的陰影開始腐爛、擴散，在完全分解成流體之後又迅速凝結成為粘稠度很低的膠狀物。

    無數隻枯柴一般的手臂從膠狀物周圍生長出來，那些手臂在短時間內生長、強壯，又在下一個很短的周期從手心生長出眼睛之後迅速枯萎。

    手臂枯萎凋零之後，手心長出的那如果實一般的眼睛墜落進入重新“擁有活力”的膠狀物中，成為膠狀物的一份子，成為膠狀物的視野。

    手臂不斷生長出來，掌心之眼不斷墜落成為膠狀物的軀體，如此循環往複仿佛無休無止，當那團膠狀物來到走廊盡頭的時候，已經被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眼睛包圍了。

    膠狀物頂上的眼睛大都昏黃或是猩紅，瞳孔尚且和人類的眼睛有三分相似，但膠狀物下方的眼睛已經完全看不出人類瞳孔的模樣了，那些東西看起來就像是腐爛的葡萄，已發生腐敗的猩黃色占據了瞳孔的正中央。

    它們各自蠕動，於是膠狀物有了前進的力量。

    它們越過走廊，撞到了一座破爛的櫃台，所發出的動靜驚動了黑暗中的某些東西。

    那些東西看起來像是喪屍，但實際上是某些幸存於輻射中的變異人類，他們幸運的在特殊掩體中躲過了反應堆的爆炸，卻沒躲過後續的輻射。

    他們身上原本就存在的那些與眾不同的東西保護著他們，讓他們在輻射中產生了按照某個意誌設定好了的定向變異，被轉化成了類似喪屍的東西。

    他們已經餓了幾天，直到如今已經饑不擇食。

    他們朝蠕動的眼睛們撲了過去，黑暗中傳出了撕咬聲，他們在片刻之後心滿意足。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有猩黃色的瞳孔再度出現了——猩黃色的瞳孔從喪屍們的身體表麵生長出來，這一次這些邪惡的小家夥們不再僅僅是昏昏沉沉的無序蠕動，那猩黃色如葡萄般的瞳仁仿佛有了意識。

    身上長了眼睛的喪屍們不再無序遊蕩，而是聚在一起，通過渾身上下的眼睛打量對方，那混沌瞳仁中的神色仿佛“好奇”。

    他們聚集在一起，用眼睛打量對方，把那蠕動的仿佛腐爛一般的邪惡小東西貼在對方的臉上，摩擦摩擦，直到把自己磨爛了，流出的膿液沾滿了對方全身。

    血液如水乳交融，連同基因一同腐爛擴散，發生變異並生成新的造物。

    而那枚染血的硬幣早已消失不見了，沒人知道它去了哪，也沒人知道硬幣如何融進了血肉之中，更沒人知道它如何引導了變異。

    隻有一切的始作俑者知道，硬幣僅僅是一座仿照【門電路】而人為創造的【邏輯門】——

    【門】的一邊是待篩選的、所有產生變異的基因，另一邊是按照既定邏輯、通過【門】篩選出的基因，這些基因在通過【門】之後得到了新的排列組合和表達，呈現出喪屍們如今的樣子並快速進化著——

    始作俑者以【邏輯門】來篩選他需要的基因，他所設置在硬幣中的【邏輯門】顯然不止一個，便如同每個變異者體內已經達到了40億個並不斷增加數量的堿基對組合一般，他設置了足夠多的【邏輯門】來篩選這些重新經過排列組合並不斷增加中的堿基對。

    喪屍們成群結隊的走在已經遭受過毀滅的長廊之中，它們搜集並融合著來自同類和非同類的一切基因組合，它們從植物、非人的動物、細菌和病毒中汲取新的基因，通過【門】進行篩選並以獨特的方式接入自己的雙螺旋結構……

    STR-56空間城市內殘存的碳基生命成為了它們生長壯大的基礎，經受了輻射但並未死亡的可憐生物們成為了它們的養料。

    它們就這生存著、壯大著、進化著……直到隊伍越來越大，變異的程度越來越深，成群結隊的它們再次融為一體。

    直到基因的積累達到某個閾值，它們忽然再次發生變化——

    當猩黃色的眼睛閉合時，它們在摩肩接踵之間融為一體，再次化作膠體，粘粘在地麵、牆壁和天花板上。

    起伏不平如獸皮一般的膠體表麵睜開了一顆又一顆眼睛，這些眼睛的樣子看起來比之前更像人眼。

    像極了人眼的邪惡造物中再次長出了看起來像是植物莖幹也像是人類手臂的東西，那些東西快速生長並開出了血肉當作花瓣的花。

    花蕊睜開了眼，眼中又有手臂延伸出來，延伸出的手臂形成的手掌中再次睜開了眼……

    如此循環往複不知進行了多少次，那眼睛中的混沌越來越少，瞳孔也愈發凝實。

    當眼睛中的眼神開始明亮時，它控製手臂扭過頭去，注視著自己的“身體”。

    眼睛浮現出了一絲來自於人類審美的“嫌惡”。

    於是在它的控製之下，它巨大到占據了一整個街區的身體開始了“坍縮”，直到形成一支粗壯的樹幹。

    生物質一般的樹幹在黑暗中發了新芽，在新芽快速生長的過程中，樹幹也在空間城市的通道中開始蔓延，穿透道路滲入牆壁地板，成為了幾十層樓高的龐然大物……

    從這龐然大物中生長出的新芽漸漸生長出了人類的模樣，它們快速生長，快速成熟，直到完全脫離樹幹時，已經是成年人類的形狀。

    “您早上吃了嗎？”

    它們模仿著人類的語氣，用拙劣的表演方法和身邊的其他同伴打著招呼。

    “沒吃！”

    “今天早上吃什？”

    “吃……吃人吧！”

    它們笑了起來，空間城市中的幾十層都回蕩著歡快的氣息。

    ……

    ……

    此時此刻，地表之上，蒼穹之下，同溫層。

    一座用來進行彌賽的小禮堂中，克萊恩略有些緊張的整了整衣領，盡量讓自己的姿態達到符合貴族們嚴苛禮儀的標準。

    自從艦隊向星鏈發送的信號沒有得到回應之後，艦上的形勢一天比一天緊張，大人物們將精力用在雜事上來緩解自己的焦慮，於是彌賽從一周變成了三天，又從三天變成了一天，直到現在，彌賽已經變成了一天三次——每次吃飯之前都必須進行彌賽，感謝聖光的恩惠，感謝聖光讓人們免於天啟災難。

    

    今天的彌撒顯然和之前有所不同，來參加彌撒的人大都是克萊恩沒見過的，帝國等級製度森嚴，這多的生麵孔出現在身邊隻能說明一件事——他們的身份地位遠高於他，這場彌撒中的人們在正常的情況下根本就不是他能接觸到的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