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距離維克多·柯昂的處刑還有13小時。

    機械蜂巢B區，某個小酒館的角落，托馬斯·吉爾伯特略帶緊張的注視著酒館吧台上方吊著的電視，屏幕中顯示的正是跪在地上的維克多·柯昂，而他身邊則是密密麻麻的褲子——

    人們站在他身邊，但都沒有露臉。

    那是陳宴的能力，托馬斯·吉爾伯特確信。

    陳宴為什不直接殺掉那家夥呢？現在搞這一出——賭人性，你賭的起嗎？！

    萬一輸了怎辦？！

    托馬斯·吉爾伯特之所以緊張，並不是因為他害怕“陳宴輸了”這件事本身，而是因為他現在完完全全和陳宴綁定在一起，如果陳宴輸了，必定會導致對Z集團產生壞影響，這樣的壞影響會導致Z集團的權力得到損傷，從而進一步導致托馬斯·吉爾伯特本身的權力受到影響——

    權力，這才是托馬斯·吉爾伯特最關心的東西。

    至於和Z集團和陳宴完全綁定這個決定，托馬斯·吉爾伯特雖然略有後悔，但也沒什辦法，誰能想到半路忽然跳出來一個維克多·柯昂呢？

    此時小酒館除了他們這一桌和酒保之外幾乎沒什人，這個時間，很少人會用機械蜂巢發放的糧食去換酒。

    為了掩飾內心的緊張，托馬斯·吉爾伯特將一部手機從桌麵上推到了對麵之人的麵前。

    “這就是維克多·柯昂的資料。”

    對方穿的很厚實，圍巾和厚重的頭發幾乎把整個臉遮了進去，僅剩一雙眼睛藏在發梢之後。

    這人叫邁克爾·巴德曼，表麵上的身份是一家三流報社的主編，暗地的身份是機械蜂巢網絡論壇的管理員之一。

    托馬斯·吉爾伯特在海嘯降臨之前僅僅是一個小混混，沒資格接觸到身份這複雜的“大人物”，他認識邁克爾·巴德曼是在海嘯之後——

    在他掌握了一部分街區的安保權限之後，邁克爾·巴德曼主動聯係上他，希望能和他“交個朋友”。

    托馬斯·吉爾伯特當初並未欣然接受，隻是很敷衍的和對方客氣了兩句，表現出的態度頂多也僅僅隻是“曖昧”而已。

    現在Z集團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托馬斯·吉爾伯特的社會地位被拉到了和對方差不多的層次，於是大家就可以做朋友了。

    邁克爾·巴德曼看著手機中的資料，不由眯起眼睛：

    “嗯……從這些資料來看，維克多·柯昂本人僅僅隻是一個純粹的碼頭裝卸工，他甚至曾經因為某些惡習而無法通過威廉·亞當斯集團的身份認證，得不到一份智械改造服務員工合同。”

    邁克爾·巴德曼看著手機上的資料，眉頭漸漸皺起，眼神也流露出輕微的驚訝：

    “嗯？他在體檢的時候被檢查出身體有三個不同的接觸性傳播疾病的病毒毒株？他和山下集團等多個集團的長公主搞曖昧？他和物資管理處的處長是連襟？他曾經從Z區邊緣吐吐沫到A區的人群？”

    邁克爾·巴德曼有些憤怒。

    他明顯克製住了這些憤怒，將手機放在桌麵上，用手指指尖狠狠敲了兩下手機屏幕，他壓低了的聲音代表著他依然保持著克製：

    “吉爾伯特先生，你認為我們的工作就是要散播這些事嗎？還是你認為這些事情能為維克多·柯昂獲得更多的處刑票？亦或是你認為散播這些東西能得到陳先生的歡心？”

    托馬斯·吉爾伯特用十分冷靜的語氣解釋著，仿佛他正在做的事情是多的凜然大義：

    “維克多·柯昂所做之事完全毀壞機械蜂巢的根基，連同未來的希望一同毀了，我不能坐以待斃，隻要能讓他死，我什都可以做。

    你隻需要把這些東西做成帖子，發到論壇上，然後進行一些引流——就像是你們平時推廣告貼那樣——讓帖子的熱度起來，這件事就算完成了，我也會記得你給的好處。”

    邁克爾·巴德曼氣的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憋了幾秒鍾，才攤開手試圖解釋：

    “連我這樣不參政的人都能看明白，陳先生要的不是維克多·柯昂去死，而是為了證明自己是【正確】的，為了得到人們的支持，所以才做出了這樣的事！

    如果Z集團使用卑鄙的手段去獲得處刑票，遲早會被人知道的，到時候即便維克多·柯昂死了，Z集團對機械蜂巢的統治也會變得名不正言不順。

    吉爾伯特先生，我必須提醒你，現在機械蜂巢隻剩下五十萬人，不像之前亞楠市那樣小小的城市塞了幾千萬人——【人命現在值錢了，人說的話應當被當回事了】這是陳先生的原話，也是事實。

    所以名正言順很重要……我不是在教你，我也沒那個資格，我隻是說，這件事我真的不能辦。”

    托馬斯·吉爾伯特用很冷的眼神盯著對方。

    邁克爾·巴德曼也坦然回應這樣的注視。

    在這樣逐漸僵硬的對視中，托馬斯·吉爾伯特緩緩說道：

    “巴德曼先生，我也想要提醒你，你的堅持並不讓我認為你有多高尚，現在你打開手機的錄音記錄。”

    邁克爾·巴德曼不知道他要幹什，心中猶豫不定，緩慢的切換到錄音APP的頁麵，點開了其中唯一一條錄音記錄。

    手機的音響中立刻有兩人的對話聲傳出：

    ‘我再確認一遍，連續一個月時間每天一天的雞肉、豬肉、水果各1公斤的供應，對嗎？’

    那赫然是邁克爾·巴德曼自己的聲音。

    他臉色立刻變得很差。

    另一個聲音緊跟著傳了出來：

    ‘是的，巴德曼先生，隻要你把我們指定的帖子前置——我們會實時檢查，如果你沒有做到，我們的合作就終止。’

    邁克爾·巴德曼立刻停止播放。

    這一次他不再和托馬斯·吉爾伯特對視。

    “我會記得你的好處，巴德曼先生。”

    托馬斯·吉爾伯特沒有繼續逼迫他，大家都是聰明人，邁克爾·巴德曼一定知道這條錄音能對他造成什樣的影響。

    托馬斯·吉爾伯特緩緩說道：

    “等到Z集團成了大統，我會作為你的推薦人，推薦你進入公司，作為公司自媒體部門的編輯……或許是責編，也或許是總編……這要看你為集團出力多少了。”

    邁克爾·巴德曼內心對這樣的承諾嗤之以鼻，但又保持著那一丁點的期望，在托馬斯·吉爾伯特良好的態度麵前，之前的衝突在這一刻雖然並未化為烏有，但已經不那重要了。

    邁克爾·巴德曼把手機收回口袋。

    “我會去做這件事。”

    他說完，起身離開小酒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