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達嘎，前幾日部落集獵，頭人有意將孩兒收入賬下。”

    清水縣黑山鄉西部的某座小土丘旁，一少年蜷著腿坐在地上，低垂著頭，心不在焉的撥弄著腳邊的枯草……

    “是嗎。”

    坐在一旁的中年男子心中一緊，抓著粗麥餅的手不由的抖了下，平日最為喜愛的食物，此刻間嚼在嘴，卻隻剩幹澀……

    三歲？亦或者五歲？

    忘了從什時候開始，少年看向邑落勇士的目光，漸漸的從畏懼變成了向往，亦如當初的他，對武力充滿了偏執……

    如果沒有那場災難，如果他還是那個無所畏懼的勇士，或許他會竭力支持侄子的夢想吧？

    可那場災難終究成了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那個被血色沁透的午後，不斷的提醒著他，提醒他武力，隻會帶來毀滅……

    ……

    “老首領死後，越來越多的部族開始不尊盟約，草原各部早已分崩離析，周邊幾個部族之間的衝突更是越來越頻繁，矛盾也越來越大。”

    “聽說已經有大部落開始參與其中了，每天都有邑落覆滅，山的漢人跟周圍的烏桓也都不安分。”

    “前幾日還聽南邊來的漢商說那邊的官府正在大肆招募兵丁，民間的鐵匠皮匠木匠大多也都被官府招走了，大概是準備要跟我們開戰了……”

    “孩兒知道阿達嘎一直走不出部族毀滅跟阿達慘死的陰影，孩兒也知道不論孩兒說什，也改變不了阿達嘎的想法。”

    “如果能安穩的活下去，就算苦一些，孩兒也不願違逆阿達嘎，可現在的形勢，要是我們沒有武力，真的很難生存下去……”

    男子看著少年逐漸堅定的目光，無奈的歎了口氣。

    雖然這些年他一直把頭埋在土，躲避著現實，但少年說的他也並非全然無知。

    尤其是這半月以來，幾乎每天都會聽到附近一些零散的小聚落被人屠滅的消息。

    下民中更是謠言四起，外出放牧的人都開始抱起了團，平日舍不得用的角弓也都紛紛上上了弦。

    一些富裕的下民甚至連珍藏的彎刀都帶在了身上。

    就連他，也把那柄丟棄在雜物堆，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碰的彎刀拿了出來。

    “阿達嘎老了，也不想再改變什了。”

    男子拔出手中那柄塵封了十數年的彎刀，神色複雜的看著那刃口上遍布的細微缺口，好似在細數著自己過往的累累罪行……

    “兒，你要記住，武力雖然能帶來一時的富足，但絕對帶不來一世的安穩，過度的依賴武力隻會走向滅亡。”

    “答應阿達嘎，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男子深吸了一口氣，隨後將彎刀鄭重的遞給少年，少年也一臉鄭重的接過彎刀，接著兩人便陷入了沉默……

    ……

    “踏踏踏……”

    不知過了多久，沉悶的馬蹄聲緩緩的喚醒了出神中的叔侄二人。

    兩人疑惑的抬起頭，側目看去，隻見遠處一人正策馬奔來……

    “嗖”

    還沒待兩人反應過來，一支利箭便帶著風聲迎麵飛來，正中男子胸膛。

    瞬間驚醒過來的少年連忙翻起身，拽住男子的手腕想要拉著男子逃離，結果還沒待他拽起中年男子，又被再度飛來的利箭射中後背……

    “別管我，快跑”

    男子看著中箭的少年緊咬著牙，強忍著疼痛，依舊固執的想要拽起自己，於是費力的掙開手，焦急的吼了起來。

    可惜為時晚了，另一邊，馬背上的男子已經鬆開了再度拉開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