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點光亮終於被夜幕吞噬，便徹底黑了下來。空中一輪圓月卻十分黯淡，可連周邊的星也是暗淡無光的。

    薑杞推開窗看到不甚明亮的月光，鼻尖也嗅到了一絲及其淡的土腥味。

    下雨了？

    她有一些錯愕，慢慢地從窗戶中伸出手去，果然接到了微涼的毛毛細雨。

    “既然下雨了，我們就換個時間再去？”

    任平生輕快的聲音突然傳入耳朵，薑杞分辨出是從窗外傳來的，便微微探出半個頭朝外看去，果然看到鄰間的窗戶也打開著，而任平生正笑著跨坐在窗框上，一雙眼睛正看著她。

    他側倚在窗戶上，一條腿蜷縮著，另一條腿懸在窗外。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要方便稍後的夜間行動，任平生竟然也難得的換下了偏偏白衣，穿了一身十分修身黑衣。而這身黑衣配上這等坐姿，更是顯得腰窄腿長。

    薑杞見不得他這一副花尾巴山雞似的模樣，板著臉平平道：“我沒那嬌氣，你隨意。”

    言下之意便是，我沒你嬌氣，我要去。

    任平生被她嗆了一遭，桃花眼反而彎起來，十分風騷地抖開了手中的折扇，悠閑地晃著：“不嬌氣是因為沒人疼，現在有我心疼你呢。”

    “……”

    這廝滿嘴跑馬，薑杞心中很想抓起驚澗摔直接他臉上。然而思量百轉，最終隻是冷著臉甩給他了一個眼刀，然後“啪”地一聲甩上了窗戶。

    不能摔任平生，摔窗戶解氣也好。

    而吃了一個“閉窗羹”的任平生卻無奈地摸摸鼻子，笑著自言自語道：“這丫頭真是……”

    這少爺對姑娘家嘴甜慣了，常常不自覺就容易沒正行。他早就過薑杞生的好看，而剛剛看到薑杞一張白淨的臉被昏暗的月光一照，連平時眉間的銳氣便統統不見了，反而模模糊糊地生出些百轉千回的柔情來。再一雙點墨似的招子，清亮的眼睛更是讓人迷了眼。

    結果一時被“美色”迷了眼的任大少爺就全然得意忘形，嘴上一時沒門就順口了出來。

    任平生一手墊在頭後麵倚在窗框上，微微抬起頭看著上黯淡的月亮和稀疏的明星。秋夜有微涼的夜風，又送來了絲絲冰涼的雨絲。這些雨絲打在臉上便還好，可要是落進領口，少不了激起一陣刺涼。

    過了秋就是冬，這一年眨眼間就又要過去了。任平生在外漂泊了許久，也有些日子沒回山海閣了。算算日子，是要在年前趕回去跟任千秋一起過個年，不然來年少不了要被他嘮叨一番。

    任平生七零八碎地盤算著，忽然又想到了薑杞。

    “也不知道阿杞過年是要怎過？我記得她無父無母的，總不能跟著風滿樓那三個大男人過年吧？不如到時候跟她好好，帶回去跟我們一起過年好了……”

    任平生心的算盤打得劈啪啦響，一轉眼甚至已經開始思量著過年時候去給薑杞做些顏色鮮亮的衣服了。

    她不足雙十的年紀，正是花一般嬌豔才是。可是她的衣服全是一身黑，從沒見過她穿過別的顏色，總歸是多了些老氣。

    正在鵝黃色和湖藍色中間糾結的任平生又轉念一想，想起薑杞整日繃著的臉，和那狗都不理的臭脾氣。

    “唉，這丫頭的脾氣那倔，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也就我能忍受得了。這難相與的姑娘，也不知道以後會找個什樣的夫家？”

    “不過她一點彎彎道都不講，各種心計也不懂得，以後要是在夫家受了欺負怎辦？不行，我……”

    思維發散到際的任平生突然從自己的胡思亂想中回過神來，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麵色古怪的把扇子擋在自己臉上：“我這都想的是什……真是有病。”

    轉眼到了後半夜，任平生已經打起了哈欠，眼皮也已經有些沉。要不是被窗外的涼風吹著，恐怕早已經一頭栽倒睡著了。

    也就在這時，他聽到隔壁傳來了十分細微的、門被推開的吱呀聲。

    任平生動作靈敏地從窗框上跳下地，疾走幾步到外間，也伸開了房門。

    薑杞就站在她房間外，聽到動靜才轉過頭來，看著任平生不鹹不淡地：“外麵下著雨，你不是不願意去嗎？”

    以任平生聽到聲音出門來的速度，薑杞怎也該走出去了一段路才是。可現在她分明就原原本本地站在自己房門外，明顯是在等著任平生。

    發現了她這一丟丟的口是心非，任平生心中不由得有些輕快起來，莞爾道：“別人舍命陪君子，我就試試舍命陪美人唄。”

    任平生有心逗薑杞，就想到薑杞聽了這話肯定是要冷臉。

    然而薑杞並沒有意料之中地甩手而去，而是看著他語調微揚地重複道：“舍命陪美人？”

    任平生見她這副反應，心中覺得有趣，一時也摸不清這丫頭想做什，便忍著笑順著她道：“可不是，我們阿杞可是一等一的標誌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