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慶凡講述的“夢境照入現實”的事情很離奇，但有他前麵所做的那些事情作為參照，加上感情上的本能信任，兩個女孩子其實都比較傾向於相信。

    然而，這件事情畢竟太離奇了，這種傾向於相信，也隻是到了將信將疑的程度——對於這樣的事情來說，已經比較“不實際”了。

    對於他幾個月前所說的“逝世”，兩人感受大體類似，有點期待它真的會發聲，又有些恐懼它會發生。

    這種是完全超出她們目前認知的事情，連“穿越”“重生”這樣的概念性認知都缺乏——穿越的概念早已有了，但葦慶凡所講述的視角，更像是傳說中的“啟示”“預言”之類神神怪怪的事情。

    行駛的車輛，兩個女孩子心情久久難以平靜，葦慶凡明白她們的感受，笑了笑道：“我一開始發現這些事情都會發生之後，也是這種感覺……但不管怎樣，已經發生了，也許夢就是我的前世，老天就是看我過得太窩囊，給我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吧。”

    “憑什對你這好啊？”

    黎妙語鼓了鼓腮幫，帶著些撒嬌的語氣嗔道，隨後眼睛又亮了起來，扒著副駕駛座椅道：“那我們能不能去買彩票啊？”

    葦慶凡笑道：“你知道上一期彩票的中獎號碼是多少嗎？”

    黎妙語眼睛眨了眨，明白了他的意思，問：“那你都記得什啊？”

    “記得要好好學習，記得你們兩個，記得房價會漲，記得智能手機會改變我們的生活，記得春晚越來越難看，記得豫台會反殺……”

    葦慶凡語氣感慨，“有時候什時候快要發生了，也會想起一些比較細碎的事情，比如這一件，也比如一些春晚好看的節目……”

    李婉儀問：“那你怎會記得世界杯？”

    “我看了啊，06屆高中看的，10屆後麵自己找出來補看的，14屆工作了，看的就少了……畢竟上學的時候，也沒別的事情，不就足球、籃球、遊戲以及漂亮的女同學嗎？”

    黎妙語道：“那你都記得幾個漂亮女同學？”

    葦慶凡笑道：“很多啊，比如你們倆。”

    黎妙語問：“還有呢？”

    葦慶凡驚訝道：“咦？兩個還不夠多嗎？”

    黎妙語撇嘴道：“那你再去找唄。”

    葦慶凡笑了笑，歎道：“有心無力啊。”

    黎妙語發現自己變壞了，居然能聽懂了，她臉蛋有點發熱，扭頭看向車窗外，板起臉哼了一聲：“莫名其妙！”

    葦慶凡笑了笑，又看了眼一直沒說話的李婉儀，柔聲道：“婉婉怎不說話？”

    李婉儀瞥了他一眼，提醒道：“前麵是繼續直走嗎？”

    葦慶凡看了眼路標，道：“嗯……你一點都不驚訝嗎？”

    李婉儀轉過頭看著他，看著他專注開車的側臉，沉默了一會兒，輕聲問：“為什要說出來？”

    葦慶凡看了她一眼。

    李婉儀重複問道：“為什要說出來？”

    後麵的黎妙語張了張嘴，但猶豫了一下之後，沒有說話。

    車內沉默了一會兒，隻有歌聲在回蕩：“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懂事之前，情動以後，長不過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葦慶凡沉默了一會兒，才歎了口氣，笑道：“那場夢就跟真的一樣，我不想再留遺憾，所以就想盡可能的讓你們相信我，相信我的喜歡是真的，相信我不會得隴望蜀……這些東西又沒辦法證明，隻好盡可能真誠，有什就說什唄。而且，我其實很怕……”

    他苦笑了一聲，“不說這些，你們都會把我當成天才，但我知道我不是，所以會恐懼，會害怕，患得患失。

    “我怕青雲成功了，古詩詞成功了，晴雨也成功了，所有人都覺得我是個天才，外人這覺得，親戚這覺得，爸媽這覺得，你們也這覺得……然後，說不定我自己也會這覺得……

    “人都是會飄的……我看史書，看那些英明神武的皇帝晚年昏聵，總會有些讓人難以理解的愚蠢行徑，秦皇、漢武、唐宗、明皇……這都算是我們幾年前曆史上最英明的人物了吧？一個個都做的什蠢事啊。

    “可是換個角度想一想，在他們的位置上，說什都是對的，說什都有人拍馬屁，一開始能夠自己警醒，但確實做出來了傲視古今的成就，肯定都會飄的……我看開元盛世到安史之變，都懷疑那個唐玄宗還是不是以前那個天縱神武的李隆基……

    “可是，那可是開元盛世啊，在那個位置上，誰能不飄？我當然比不了李隆基，事業比不了，本事心性更比不了……

    “但是，現在已經有人一聲聲‘葦總’‘葦總’的喊了，親戚朋友對我，對我家人，也都是笑臉相迎……也有人開始對我說奉承的話了……如果古詩詞做成功了，我捏著全部的股份，我一開始會知道我隻是風口上的一隻豬，一個幸運兒……可是，我能清醒多久？”

    “就算是風口上的一隻豬，我能不掉下去，也是有點本事的吧？就算是一隻豬，在葦總的位置上，見得多了，看得多了，而且還喜歡讀書，喜歡反思……我一手帶著古詩詞做成功了，把以前隻能在新聞，在屏幕看到的那些人踩在腳底下……就算有先知先覺的僥幸成分，也多少有一點我的英明決策的功勞吧？

    “時間久了，我會這想的……會有人很多人誇我，奉承，巴結……就算比不上皇帝的待遇，也足夠把我腐蝕了……”

    他舒口氣，笑了起來，“我留著股份，就是實際上的一言堂，公司製度不知道多少年能建立起來，也不知道一個製度能良好運轉多久……說不定還沒良性運轉，我就已經飄了呢？”

    “說出來了，至少你們兩個知道真相，知道我不是天才，我在你們麵前，至少能不用假裝英明神武，也裝不起來，還有一點反省的空間……這大的世界，前半生輝煌，冷不丁一腳摔倒底的例子有很多……

    “所以，學姐做青雲，我自己弄古詩詞，還要再弄一個公司，實業、投資、股票、存款……分散一下風險，就算真出了什事情，也能保證我們下半輩子衣食無憂，或者發生的早一點，還能有東山再起的本錢……

    “而且，”

    “當然了，這是一部分原因，是在我想要說的情況下，給自己找的理由，最重要的因素，還是我想要對你們說實話……我想讓你們相信我，也想相信你們……我喜歡這樣互相信任的感覺……”

    李婉儀又問：“要是我們倆都不答應呢？”

    “不答應就不答應唄……這種事情，又不怕泄密什的，說出去也沒有人會相信，何況我們三人都是少年相識，彼此根底性格都清楚，我不擔心這些……我隻想把你們都留下。”

    李婉儀沉默了兩秒，然後哼了一聲，道：“你騙我們的還少嗎？”

    她話語像是不屑，但語氣卻異常溫柔。

    後麵的黎妙語鼓了鼓腮幫，小聲咕噥道：“雖然他說的挺誠懇的，但是我還是覺得他在騙我們……”

    葦慶凡有點無語，好笑道：“這種事情都說了，還能有什事情是騙你們的？”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