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九曲黃河燈陣
大年初二,大家夥兒開始相互拜年。
現在官莊、還有別的生產隊,這兩天村幹部家,前來拜年的親戚朋友絡繹不絕。
但與別人不同的是,十鋪生產隊卻是反過來了:得由生產隊的幹部們,各自提著禮物去給社員們拜年。
雖然說幹部們提的禮物,都是從生產隊集體賬戶麵出的。
但畢竟由幹部向社員們拜年,這在塞北大多數的農村,還是大姑娘上頭一遭。
尤其是那些老實巴交、一輩子遠遠看到了幹部,都得預先站在路邊讓道的憨厚老漢、老婆[p]兒們。
他們看見幹部們,提著過年禮上門給自己拜年,簡直就惶恐的這些人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甚至有一些膽小的老實人,差當場給幹部們下跪了。似乎不這樣做,無以表達他們心中的感激、不安之情。
“別哈弄!現在不時興下跪這一套。黃老漢,你這是要折煞我嗎?”
婦女隊長汪春花,忙不迭的扶著生產隊的“五保戶”黃老漢,“現在根據我們生產隊的新規定。
每年我們這些幹部,必須要向社員們拜年、必須去社員家上門慰問,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你給我磕什頭?你這不是讓我犯錯誤嗎?”
“感謝組織上的關懷!”
黃老漢激動的熱淚盈眶,“額這一輩子,還是在生產隊幹部們的領導和關懷下,有生第一次吃上了八大碗席麵!
我也過上了新年有羊肉,又有豬肉的好日子!如今我能過上這樣的日子,額明兒就是上山了,也覺得值了嗚嗚嗚.”
汪春花嗔怪一句:“大過年的,看說些什咧?你得好好保重身體,好好的過日子。咱們生產隊以後的好日子,還長著哩!”
黃老漢一輩子沒個名字。
打小的時候,生產隊的人就叫他毛蛋、叫他黃憨憨。
等到他再長大了一些、開始替生產隊放羊之後,同村的人明麵上又叫他黃光棍。
背地就叫他黃絕戶。
現在等到他老了,於是他的名字就變成了黃五保、黃老漢了。
“好,額一定要好好活著,好好看著咱們莊子,怎一天比一天變得更好!”
黃老漢老淚縱橫:“這日子,有盼頭了!咱這心呀,舒坦。”
汪春花放下禮物,柔聲安慰:“放心吧!不用等到出正月,您會看到咱們莊子,是怎發生翻天覆地的巨大變化的。
說不定再過上二年,你還能娶上一門‘羞子’也有可能哩!”
黃老漢其實並不老,他今年才45歲。
隻不過塞北的日子苦寒,這邊的人普遍顯老。
無情的歲月利刃,在他那一張45歲的臉上,生生刻劃出了65歲的蒼老模樣而已。
像黃老漢這種年齡,若是擱在南方的話,正是身體力壯、年富力強的時期;
正是生活的經驗積累和人脈關係,達到嶄新高度的時候。
40歲出頭的中年男人,正是大展拳腳,創造人生價值的巔峰時刻。
但是在貧瘠、苦寒的塞北,像黃老漢這樣、提前進入老年期的人,真還不在少數。
“好好好,額看著。”
黃老漢連連拭淚,“娶羞子,額是不敢指望了。隻希望咱們莊子的鄉親們,過得越來越好。
額隻希望,神神保佑羅旋人家那幾位知青,以後能夠做大官!做掌管一州一府那種大大的官!”
塞北人淳樸,他們的願望也很簡單。
就像這個黃老漢一樣,他就希望那位能給他帶來九大碗吃、逢年過節能多給他分點肉的知青羅旋,以後能當大官。
這樣就能讓更多的人,都過上好日子。
或許不少人以為,上山下鄉的知青們,是去接受貧下中農的教育。
那這些知青到了農村以後,就會加起尾巴、老老實實的虛心向老農民學習農耕知識.
其實並不是這樣的。
尤其是在早期,知青的地位很高。
這些從城來的知識青年,他們有文化、有見識。出口必是指示、閉口必定是時下最流行的歌名語言。
時不時的,知青們還會來兩句農民伯伯們聽不懂的,那種不明覺厲的時髦詞兒。
在這種情況下,
可想而知:知青們怎可能會靜下心來、老老實實的去學習播種、漚肥,養雞養豬呢?
遇到老實一點的知青還好,他們頂大也就是在生產隊耍耍嘴皮子,偷偷小懶。
靠著他們自身的超前見識,收獲村那一幫子小年輕兒、小姑娘們的崇拜之情。
以獲得的心理上的滿足。
這種知青被稱為嘴炮。
像這種知青,還算是老實人了。
若是遇到那些、在生產隊受不了那種艱苦,始終不太願意參加勞動的知青,也不在少數。
但是這次來十鋪生產隊插隊的知青,與上麵那兩種知青都不一樣:
像羅旋張曉麗、彭勇,哪怕就是隔壁生產隊許大良那樣的知青。
絕對算得上是知青麵的楷模了。
——至少,這一批知青不惹事生非。不管他們建設水利工程的方式方法,對不對、有沒有成效?
但至少羅旋和許大良這些知青,還是屬於那種實實在在、隻顧著埋頭做事的人。
所以黃老漢是實心實意的,打心眼兒祝福些知青們前途遠大、仕途亨通。
初二這一整天,羅旋跑遍了整個十鋪生產隊、所有社員的家。
結果收獲了好幾籮筐的感激話、無數杯社員敬的烈酒,和一身的疲憊。
等到羅旋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自己的知青點,此時黃萱和張曉麗她們已經做好了晚飯。
“很累嗎?”
張曉麗接過羅旋脫下來的棉大衣,站在窯洞門外一邊拍打一邊問,“其實,今天你可以不去鄉親們的家拜年的。
你看啊,到了晚上你還得陪我們去看打樹花,逛九曲.就你這滿臉疲憊的樣子,我哪還忍心扯著你去呀?”
黃萱給羅旋沏茶,“就是呀,你看我們這些官莊的知青,要就是躲在窯洞歇著,要就是在駝城還沒回來。哪像你這樣四處奔波、去挨家挨戶的給別人拜年?”
羅旋隨口問一句:“怎,許大良他們還沒回來嗎?”
甘水利來一句:“許大良同誌,現在還沒有回來。
他們肯定會在初四的時候,一大早從駝城出發,按時趕到脂米縣城,去參加花車巡演。”
“羅旋同誌,到時候你可別生氣啊。”
甘水利語帶安慰:“畢竟許大良他們這次回來,開的是嶄新的拖拉機咱不和他比風頭。
還是抱著一種平常心吧!隻要羅旋同誌,你以後能在工作中做出成績來。我相信,不管什樣的榮譽,將來你一定也能得到!”
羅旋笑笑,“好,不比。”
剛才甘水利對自己說話,她用了一句“咱們不和許大良比風頭”,來開導羅旋。
這完全是一種悲天憫人、好像在幫扶羅旋這個弱勢的一方似的。
隻不過,
羅旋聽得出來:甘水利確實是出於這樣的心理,其中並沒有半點做作的成分。
這就使得羅旋,真不太好和她計較了。
哎!
甘水利啊甘水利,她怎老是按錯頻道、讓人哭笑不得呢?
自己剛才之所以這樣問,其實也就是順口一問罷了,並沒有探聽許大良虛實的意思。
因為在這邊,不管是排練扭秧歌、還是裝扮花車。
很多生產隊都會互相派出探子,偷偷摸摸的去打探競爭對手的虛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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