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落落的濃睫驀地一顫。
心中有些難以置信。
她的狠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
蕭曜竟然還不心碎?
雲落落用力地抽回了自己的小手,強行壓住胸腔狂亂的心跳,垂下纖濃的眼睫,冰冷的語氣帶著輕蔑的諷刺:“等三殿下做到了以後,再來說這些大話吧。”
萬葉和千聲為了躲避那些刺客,不敢走離京最近的官道,隻敢繞向更為偏僻崎嶇的小路,所以比雲落落晚了近半個時辰才相繼抵達侯府,得知雲落落平安回來,兩個丫鬟抱著雲落落哭成了淚人。
“小姐,今日可真是嚇死奴婢了。”
雲落落安慰她們:“沒事了沒事了,我這不是全手全腳回來了嗎?”過了一會兒才詢問她們:“你們報過官了嗎?”
兩個丫鬟抹著眼淚:“報過了。”
“那就交給官府調查,這段時間,咱們就待在侯府,哪兒都不要去。”
兩人點頭:“是,小姐。”
蕭曜離開侯府之後,沒有直接回宮,而是來到雲落落今日遇刺的地方,仔細查看雪地那些刺客們的屍體。
刺客們的身上很幹淨,地上沒有留下任何的線索和痕跡,蕭曜從其中一個刺客的懷,搜出了榮國公府的令牌。
薛英在長春觀給蕊兒立完長生牌才下山跟蕭曜會合,他跟在蕭曜身後,看到這塊榮國公府令牌,懷疑道:“莫非今日行刺雲姑娘的刺客是榮國公府的人?”
蕭曜黑睫半垂,沒有說話。
薛英回憶道:“奴才曾聽聞,那榮國公府的容大小姐,似乎跟雲姑娘結過舊怨,莫非是她買凶行刺雲姑娘?”
蕭曜漫不經心地摩挲著手中那塊黑色的令牌,眸光幽冷,臉上覆著寒冰。
“有時候,眼見不一定為實。”
薛英一愣:“那殿下的意思是……”
蕭曜眸光冰寒:“你說,若是鎮遠侯跟榮國公因刺殺鎮遠侯嫡女之事而產生齟齬,皇城之中,誰會從中受益?”
薛英認真地思索起來:“太子薨逝之後,榮國公跟容貴妃都投靠了宣王,而鎮遠侯本就是宣王的人,如今宣王麾下有榮國公跟鎮遠侯這兩座大山坐鎮,是新任儲君的不二人選,如果這時候榮國公跟鎮遠侯發生不和,那這太子之位……”
薛英猛地一驚:“是端王!”
是端王想要利用雲姑娘之死,挑起宣王黨羽內部的矛盾,坐收漁翁之利!
蕭曜眸光幽寒冰冷:“聰明……”
皇城明槍暗箭,爾虞我詐,所有的陰謀陷阱,最後都會指向皇權之爭。
可是他們不該碰他的落落。
蕭曜抬起黑睫,望向皇宮的方向。
那雙漆黑幽冷的眸底凝結成冰,盤旋著猩紅嗜殺的寒光。
想拿他的落落做餌?
先要問問他手的劍同不同意。
端王正在宮中跟賢妃下棋。
一個宮人突然匆匆進來,在他耳畔低語了幾句,端王聞言後,猛地掀翻了眼前正在對弈的棋盤,臉上勃然大怒。
“這群廢物!”
黑白交錯的棋子落了滿地。
賢妃麵色如常道:“本宮跟你說過多少次,君子當喜怒不形於色,你如今這般沉不住氣,以後該如何跟那宣王鬥?”
端王收起了臉上的憤怒之色。
“母妃教訓得是。”
“發生了何事?”
“行刺雲家女的計劃失敗了。”
賢妃端起紫檀木八仙桌上的茶盞,低頭輕輕地吹了吹,聲音平淡如水。
“出宮收拾殘局去吧。”
“兒臣遵命。”
端王在出宮之路的宮道上,遇到了剛從宮外回來的蕭曜,他雖然很不喜歡這個看起來冰冷陰鬱的三弟,但他卻從未表露出來,還含笑著跟蕭曜打了聲招呼。
“三弟。”
蕭曜的俊臉上沒有什表情。
“二哥。”
兩人打完招呼後,身影相交而過。
兄弟倆誰都沒有回頭。
端王出宮後,乘坐青帷馬車,徑直來到宮外長街上一處清幽雅致的幽簧館。
這座幽簧館表麵上是文人雅士們彈琴聽曲休閑娛樂的別館,但實際上卻是天下第一刺客門派颯遝樓的聯絡地。
端王輕車熟路地來到水雲間雅閣,等了不到半炷香,一位黑衣蒙麵的刺客緩緩走了進來,轉身關上了房門。
那名刺客的臉龐被黑巾遮了起來,半垂著眼睫,看不清他的五官。
房隻有他們兩個人。
端王狠狠地拍了拍桌案:“你還有臉來見本王?你們颯遝樓究竟是怎做事的?竟然連一個弱女子都殺不死!那雲家女莫不是有三頭六臂不成嗎?!”
“我並非是來見你。”
“那你來這做什?”
“取一個東西。”
“什東西?”
蕭曜緩緩地抬起了頭。
露出了一雙冰冷嗜血的寒眸。
“你的狗命。”
那一夜,端王慘死於東街幽簧館。
賢妃得知端王慘死的消息,當場昏了過去。乾德帝龍顏大怒,命禁衛軍即刻查封幽簧館,將跟幽簧館有關的人員全部都關進了大理寺天牢,派人嚴加拷問。禁衛軍當夜封閉了皇城四門,五城兵馬司出動所有衙差,滿城追捕刺殺端王的凶手。
在皇嗣遇刺的驚變之下,雲落落遇刺的消息,便顯得尤為的不重要,京兆尹將重心全都放到了端王案上,雲落落遇刺這件事情便如同皇城大多數案宗一樣,永遠地石沉大海,再無任何音訊。
隨著事態推進,端王案的線索逐漸明晰起來,原來這座幽簧館竟是天下第一刺客門派颯遝樓的聯絡地,大理寺卿推斷,端王此次遇刺定然是跟颯遝樓有關。
颯遝樓從此被人推到了風口浪尖。
乾德帝下達江湖追殺令,懸賞黃金五十萬兩,全國捉拿颯遝樓餘孽。
颯遝樓在京城的據點被連根拔起。
從此消失在江湖之中。
茶樓酒肆關於端王之死,眾說紛紜。
但誰都沒有懷疑到蕭曜的身上。
畢竟端王遇刺那日,蕭曜午時就回到了宮中,那日蕭曜再也沒有出過宮門。他們不知道,蕭曜的輕功早就已經臻於化境,到了出入皇宮如入無人之地的境界。那日蕭曜跟在端王的馬車後麵,來到幽簧館,潛進了颯遝樓。他砍暈了要跟端王見麵的黑衣刺客,換上了他的衣裳,來到水雲間,殺死了在此等候的端王。
他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還讓颯遝樓成為了他的替罪羔羊。
將所有人玩弄於他股掌之間。
端王的喪儀舉辦得十分隆重,在眾位皇子之中,僅次於太子的喪儀。
乾德帝綴朝五日,文武百官摘冠素服五日,洛京十日內不得作樂嫁娶。
短短兩個月的時間,齊國接連失去了兩個皇嗣,四龍奪嫡的局麵被徹底改寫,雙龍之爭緩緩地登上了曆史舞台。
朝野上下,終於將目光,投到了冷宮那個乏人問津的冰山皇子蕭曜身上。
皇城風譎雲詭,變幻莫測。
無數利欲熏心的野心家們,在蕭曜的身上,看到了他們一步登天的希望。
雲落落再次見到蕭曜是在端王去世的一個月後。上次遇刺導致她小腿骨折,這段時間她一直都在府中養傷。昨日蕭曜遞來拜帖,想要進府看望她,被雲落落讓門房給打發走了。今日她正準備睡下,卻突然聽到了屋外有人敲窗的聲音。
“落落……”
男人的聲音清冷低沉。
宛如玉石墜落清泉。
正是蕭曜的聲音。
錦帳低垂,雲落落咬了咬紅唇。
這家夥還真是陰魂不散……
自從上次蕭曜說要以江山為聘之後,雲落落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他。
想起當時蕭曜說那句話的時候,那雙緊緊盯著她的墨眸……
雲落落就會一陣心驚肉跳。
先是遞拜帖,再是敲窗……
現在這家夥擺明了要先禮後兵,如果今日將他趕走,說不定明天他幹脆連敲都不敲窗,就直接翻窗進來了。
雲落落隻好泄氣。
“進來。”
蕭曜一身玄衣如墨,翻窗進來,他的手上拿著一個金絲楠木的錦盒。
“送給你。”
少年黑睫濃密,麵容清冷俊秀。
在昏暗明滅的燈燭之下,少年那張如同雕刻般精致的臉龐,輪廓線條顯得尤為的柔和,精致得如同價值連城的美玉。
別的不說,蕭曜這張俊臉。
還真是百看不厭。
雲落落艱難地將自己的視線,從蕭曜的俊臉上,挪到了他手中的錦盒之上。
“……這是什東西?”
蕭曜低聲道:“賠給你的新衣。”
雲落落的臉上怔了怔。
沒想到她上次在雪地隨口用來敷衍蕭曜的話,竟被他放到了心上。
她打開錦盒一看,麵躺著一件雪白的狐裘,白狐的毛色雪白細膩,沒有一絲雜質,顯然是狐裘中的極品。
蕭曜目不轉睛地望著雲落落。
“喜歡嗎?”
雲落落扭過了漂亮的小臉。
昧著良心否認。
“不喜歡。”
“……”
係統沒有彈出傷心的提示音。
雲落落蹙起眉,回頭望著蕭曜。
“你怎不傷心呢?”
“我為何要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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