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
黃宇踏著水浪,來到一處不動礁歇腳。
“今天就是七月初七了。”
望著空中孤月,他努力在濃密的雲層尋找那一點稀薄的星光。
良久,他終於看到“織女星台”的光輝。
迅速取出“七夕星石”,黃宇注入一道真元。
星光閃爍,化作一道通天之橋,與空中星台取得聯絡。
……
織女星台,伏七襄站在圍欄邊緣,正捧著星石感應下方。
當黃宇那邊的星橋升起,她手中星石立刻閃耀。
二人不做停留,立刻開始難得的交流。
可能是星辰運轉的命數,也可能是某人製作“七夕星石”的惡趣味。
他二人一年隻能用“星石”交流一次。
遠方樓閣上,張秋蘭領三桐觀看這小女兒姿態,不覺搖頭。
“這丫頭——到底不定性。若她能冷靜穩重些,‘織命長’的位置本當是她。”
織命司,“雲圖伏龍計劃”,屠龍十策之三。
召集一眾司巧女紅、織命修士,於天上編織“八卦雲光帕”,以煉殺龍王。為了這次大行動,不僅延龍水域的雲織修士,白瑲、三大水域乃至遺洲的蛛母們都被伏衡華請來織女星台,於織命司日夜趕工。
伏七襄作為伏衡華所傳授的第一位“織仙修士”,本應該是“八卦雲光帕”的主導者。而眼下伏七襄整日流露小女兒態,又因為前些年鬧出的醜聞,伏家長老們自不放心她主持。
於是,這個大行動由張秋蘭主持。
張秋蘭心中不樂,又仿佛想起什,對身後三女道:“七襄的例子,你們莫要去學。用你們六哥的話,情愛皆虛妄,不可沉迷。”
伏絲桐嬉笑:“六哥單身,見不得人家恩愛,自有這等言語。二娘與伯父舉案齊眉,何有此等之言?若是伯父得知,豈非要傷心了?”
“傷心?”張秋蘭暗暗搖頭。
自伏家興盛,自家那口子忙碌起來。自己二人聚少離多,見麵都沒有,哪有什功夫傷心?
“你這丫頭,竟敢打趣你二娘——”張秋蘭佯作嗔怒,輕輕在她肩頭拍了一下。
“妹妹救我。”伏絲桐轉身躲在孫雲桐背後,將她向前一推。而孫雲桐早有所料,又轉把伏弦桐拉到跟前,一起和舅母嬉鬧。
四人鬧騰一會兒,張秋蘭目光掃過伏絲桐、伏弦桐、孫雲桐,心下輕歎。
伏家這倆丫頭尚好,她倆剛強果斷,倒不用多操心。唯獨雲桐自小失怙,性子敏感,恐怕不好尋得良人。
穆天寵愛外孫,本想讓一個孫兒娶了外孫,親上加親。奈何伏丹維不允,幾個孫子也都沒這方麵念頭。
可如果嫁到外麵,雖然伏家把她視作一家人。但在外人眼,真能把一個外姓的姑娘與伏家姑娘們同等對待?
“我等長輩挑選的,脫不出世家、宗門這些圈子。她必不稱心。可若是長輩之命,她那性情又不肯直言,隻會獨自憋在心中……”
搖了搖頭,張秋蘭將這事暫時壓在心中。
“眼下不急,待屠龍之後再做計較。”
……
伏七襄與黃宇閑聊近況。
未免伏七襄掛念,黃宇自是報喜不報憂。
“你別騙我。前幾日那‘彌天大王’驅使風沙遮蔽三千,我在星台都看得一清二楚。”
織女星台。
白榆堂依伏衡華計劃,向天空發射的“人造星辰”。
此乃“屠龍策之六·天星伏龍”。
依靠整座延龍水域的人力財力,又有歐陽子銘這位星辰天書的傳人幫忙。短短二十年間,延龍水域已發射十八座星台。其中以織女星台規模最大,有八千人、妖修士共織“八卦雲光帕”。
“隻是一點三昧靈風,花架子罷了。回頭我請來定風珠,不就順利解決了?”
黃宇得兩位小聖人托付,按照二人記下的名單,一個個登門拜訪大妖,要求彼等簽押萬妖幡。
那些大妖自然不從,有的鬥力,有的鬥智,有的彰顯神通。
彌天大王的三昧靈風能掀飛宗師,黃宇連鬥三場後,不得不去請伏向風幫忙。
九音大王擅長聲波音律,黃宇請來上官宮主以秘術寂靜天地,凍結百音。
萬香妖女偏好調香,不與黃宇正麵對抗,隻把滿山布滿香瘴。逼得黃宇請來嘯魚出馬鬥香。
……
“那些大妖性情古怪,你能不鬥法便盡量不鬥法。東方姐姐不是有吩咐,若遇到無法對抗者,自會有她們出麵。”
“是是,我明白。”
凡遇危難,可向北高呼“月君名諱”,自有神通顯現,保黃宇脫身。
但黃宇性情,哪肯事事靠著他人?眼下,連天書之靈都不在身邊,反而讓黃宇升起一份倔強。除非特別難纏邪門的大妖,否則他都想要憑借自身手段去碰一碰。
虧得八極天書精通占卜、易算。目前收服二十三路大妖,隻有七路請動外人相助。其中四路是黃宇自己的人脈。
“對了,你可知我現在在哪?”
伏七襄眺望人間,在茫茫雲層下觀測星橋位置。
“你眼下在白瑲水域?”
“對,白瑲。我在玉璣城。”
“玉璣?星旗兄長監工的地方?那你——”
“我沒在城。在外頭尋了一處不動礁,免得和他起衝突。”
伏星旗受衡華托付,領劉玄一、玉虎上人、丹泉子、殷彥青、傅霓裳等擅長風水、靈築之人,於計明豐指引下,正著手打造“七星通神塔”。
此亦是屠龍策之法。
借助當年仙魔爭鬥的七星之地,玉璣城、二龍澗、伏魔崖等俱在其中。在這七地構造“天罡極光塔”。
這些衡華在南洲研究的“劫仙級炮台”在殷彥青的“通天塔圖紙”改良下,已進一步升級為“北辰通神塔”。每一座塔都可強行調動一地靈脈,而七星之塔聯合,更可以在空中勾連“北鬥七星陣”,發動規格更強的滅星神光。
“不過我也沒想到,你堂哥打造七星塔的進程居然這快。”
距離伏衡華發出“屠龍”口號,如今才過去二十三年,但七星塔幾乎已經全數完成。
這其中,離不開三大水域、逐古人等多方勢力的大力支持。
對此,黃宇也十分感慨:不僅是伏衡華的人緣好,也是東萊前輩們的道德高義。
要知,這些七星通神塔的每一座,都具備發射天壽級神光的破壞力。對劫仙而言,這些炮台足以威脅他們的性命。但他們竟忽略對自己的威脅,全力幫伏衡華推動屠龍大計。
“這些年,我越發感覺到東萊修真界的與眾不同。”
黃宇輕聲道:“彼此私欲,更多的修士選擇大義。與……與我曾經所知道的修真界風氣,截然不同。”
弱肉強食,大道為獨。
是他初入修真界時的認知與準則。
可這些年磕磕碰碰走過來,他明白何為仁義,何為道德。
弱肉強食的普世準則,似乎在這片神洲領域失效了。
“對了,還是跟你說說這一年碰到的趣聞吧。還有,我送你的那幾份禮物,都收到了吧?”
他知道,伏七襄禁足星台不可擅離。旁人一年到頭,可以休息一月。但她,已在天上待了十餘年。
因此,他作為她的眼,代替她踏遍河山,觀看各域風光。而每一次巡遊,他都會記錄成影像,並收集當地的風土禮物,請伏家的郵遞送往星台。
二人一個說,一個聽,時間在一點點流逝。
或許是久不在人間過於寂寞,也可能是情郎所講的緣故,地上的每一點變化都讓她倍感新奇。
空中,一道流星劃過。
月光凝聚的飛車從月宮迅疾返還人間。
遙觀星台上的這一幕,東方芸琪暗暗搖頭。
“真不知那廝是有意還是無心。”
對一個孤獨寂寞的人而言:每隔一段時間從外麵得知一點新奇見聞,或者收到一些禮物、圖像。都可謂彌足珍貴。會讓對方輕易地走入心田,刻骨銘心。
從伏七襄身上,東方芸琪的神思越飄越遠。直到被水麵泛起的熒光吸引……
“這是?”
白瑲、炎水、延龍水域,有一種詭異的熒光在迅速擴散。
不假思索,她馬上與伏衡華傳訊。
……
黃宇所在的不動礁,也看到水上漂浮的熒光。
細看後發現,那竟是瘋狂生殖的水藻。
藻。
在這個時間點,受伏衡華、薛開文章影響,東萊修士如何不知“龍族”與“藻類”的淵源?
“有神龍在催生藻類,妄圖再打造一個赤藻水域?”
黃宇馬上對伏七襄道:“我這邊要急著去下一處,先不聊了。明年——明年我應該就可以去星台找你。”
名單記三十六位大妖。黃宇目前已勸服二十三位,有七位不知所蹤,隻剩六位尚未去尋。
但黃宇猜測,那幾位若不願簽押,可能也是“失蹤”。
作為八極書傳人,他的占卜能自也不弱。他能察覺,那些大妖失蹤的背後,是有人在幫襯。
而當今有勢力可以和兩位小聖人、全體劫仙叫板的,必然是龍王。
延聖龍王招攬大妖,自然是為了不久後的大戰。
思罷,黃宇主動關閉聯絡,將水藻仔細收集封印,立刻向延龍水域趕去。
不論自己和伏家的關係如何。
在屠龍這件事上,他們終歸是一個陣營。
不止黃宇,在白瑲收購物資的伏蓬明、炎水的段四景等,紛紛察覺異樣,將樣本送往四瑞洲。
……
“是藻,也是卵。”
當樣本送來,衡華很快得出檢驗結果。
“這些藻類是‘生命胚芽’,可催生一些特殊的水中昆蟲、植物。一年周期的水生蓮,七年周期的水蟬,十一年周期的單線虺。”
衡華在蟠龍金殿,與祖父商議。
“龍王開始反擊了。”
“情理之中的事。”
伏丹維端詳檢查結果,笑道:“我們與龍王,就如同博弈的雙方。我們在不斷製造手牌,他也在積極籌備應對之策。看來,我們的聲勢讓他緊張了。”
七星塔在快速建成,八卦雲光帕在空中一點點成型,覆蓋四門十二島的詛咒陣法已經完成陣基……
樁樁件件都是在告訴龍王,你快死了。
這種情況下,龍王豈肯坐以待斃?
“這百年的準備期,是我們雙方都需要的……但我們比他,有個巨大優勢——派人去清理吧。”
衡華等人可以正大光明籌備各種屠龍措施,不擔心龍王阻撓。但龍王的準備,他們可以隨時進行破壞。
“皂君他們正在水上巡邏,清理水妖。就讓他們順手……”
伏丹維搖頭:“他們已經夠忙,換人吧。把你妹妹從雷洲叫回,讓她處理。”
伏皂君等持扶風九劍的伏家菁英,正聯合五域其他年輕高手一起,清理延龍水下的精怪——眼下每鏟除一個水妖,未來屠龍大戰時,龍王便少一個助力。
“桐君?可能要等等,她那邊正忙著研製‘醉龍散’。”
一種能讓天龍沉眠的毒藥。
“薛開他們不是正在研究?”
“薛老這邊是‘醉龍二號’。”
伏丹維皺眉:“你還打算製作兩種不同的伏龍毒?成本和時間足夠嗎?”
“是三種,伏桐君研究的,是醉龍三號。”
醉,一醉不醒。
三種醉龍之毒分別從三個角度進行研究。
“算了,老夫不問了。”
伏桐君是三號,薛開葛留那邊是二號,一號是誰在研究,還用說嘛?
交代衡華解決水藻,伏丹維轉而去尋其他鑄劍師們,一起商討練劍。
並非一般修士的飛劍,而是用以屠龍的超規格武器。
一把萬丈規格的伏龍神劍。
這是屠龍第四套方案。
而如何構造這把極具伏龍劍意的神物,如何對天龍造成傷害,便是伏丹維的任務了。
……
一個月後,在水藻大肆繁殖,已逼近各島嶼周圍水區時,伏桐君從雷洲歸來。用一種奇異的液體,在三日內將藻體清理得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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