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寧知曉自己遭遇了文明。
他的行動變得小心翼翼。
尋著聲源,翻過兩座土丘,一座巨型建築出現在他視野中。
長條的形狀,在荒寂黝暗的環境襯托下,顯得燈火輝煌。
在一番分辨之後,認為這地方應該曾是一座巨型倉儲。就是那種內有大量私人單元的倉儲設施。
它後來明顯經過一係列改造。
如今已然是末世風格的商業街。
就是購物吃喝玩一條龍的那種。
若非如此,是不需要由越野車排氣管製成的臨時風機來充當通風設備的。
思索一番後,周寧最終決定嚐試著跟這個世界的人互動一下。
他是必然要通過這類方式,了解一下這世界的情況的。
相比於路遇的其他荒民,他覺得還是在這類有一定秩序存在的地方,獲取情報。
哪怕是最垃圾的秩序,也能為理性托底,而不至於見麵就開片,上演獵人與獵物以及反轉戲碼。
周寧大著膽子再靠近一些,打算多觀察一下。
他心中是有顧慮的。
倒不是什久未見人,而害羞緊張。
又或怕自己演的不像。
他很清楚,越是這種末世,人們越是對除自己之外的同類漠不關心。沒那閑情逸致。
而他之前好歹也見過暴斃的荒民。
在這兩大因素下,隻要他的形象不是太過紮眼,相信混跡於眾難度不是很大。
他的顧慮,源自他的猜想。
假如孽魔派出爪牙在這個世界四下尋找他的猜想是成立的。
假如東鎮暴斃的那些荒民的確是孽魔爪牙的手筆。
那,這的存在,就顯得很蹊蹺。
別看他跋涉了兩天,才從廢鎮來到這。
對於高階超凡者,這點距離真不算啥。
直白些講,若是孽魔爪牙玩‘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走一個’的策略,那就衝這的喧囂和醒目,沒可能逃過劫難。
除非是孽魔爪牙故意留著這,用於吸聚漏網之魚。
這也就意味著,此間多半會有惡魔爪牙的爪牙。
於是,周寧向係統確認了一下:“想要發現我的異常,得什程度的超凡檢測?”
“能夠適度動用法則力量的存在,比如大乘期的修士。”
“金身羅漢是否可以?”
“可以,但必須是靈肉俱全。”
“我明白了。”係統的保證讓周寧大膽了很多。
抱著遲早要接受相關檢驗的心態,他向著巨型倉儲靠近。
周圍光禿禿的,連高點的草叢都沒有。
但這地勢起伏,而且天色暗了下來,又起了風,塵霾蕩蕩,倒也能遮掩行藏一二。
距離更接近之後,周寧注意到了幾台ATV全地形車。
此地的人顯然對這幾台設備也是寶貝的很。正將其往避風的車庫轉移。
這時候,巨型倉儲的霓虹燈招牌已然能夠看清。
角鬥城:肉食者聖地。
這也名字讓周寧感覺一股子類似洗腳城的土味撲麵而來,但細想,又透著某種森然。
招牌的下麵,就是大門,很尋常的商城入口。
從周寧的角度,能看到內的各色燈光,風中甚至隱約傳來嬉笑怒罵聲。
這讓周寧想起了{輻射4}中的鑽石城。
不過,他覺得,這奉行的黑暗法則,可比鑽石城殘酷的多。
主因他認為是這個世界的末世開啟,時間尚短,可供折騰的活人還比較多。
同樣的原因,資源極度貴乏,生存更顯殘酷。
而輻射係列的世界,則是沉澱後的絕望,甚至還有那點枯木發新芽的希望。
比如在維加斯,人類文明似乎就在隨著土地走出核輻射陰影而走上正向之路。
這顯然不是。
最血腥的、接連不斷的暴亂階段,或許已經過去,但黑暗卻是剛剛上演。這的主題是獸性,就算有些人性,也是扭曲的。
至於證明,周寧注意到了一個側口,過去應該是用來卸貨的。
貨車的車廂底部高度,正好與裝貨台齊平,運貨的小推車不需要搭板子,就能從貨車後門自有往來於庫房和車廂那種。
現在,這拉了蒙油布的柵欄和鐵絲網,圍了起來。
但由於周寧所在的位置較高,因此能看到內的情形。
裝貨台間旁的貨車車廂中,走出蒙頭垢麵的荒民。
武裝暴徒監視著這些人排隊進入。
在入口附近,有個小桌子,上麵放著一些工具,三名帶著口罩和頭罩以及乳膠手套,穿著手術服的醫務人員,像檢查牲口般檢查這些人的牙口,眼睛,毛發。
然後會蓋上戳子,至少有兩種戳子,是不是紅和藍,周寧離的有些遠,看不真切。
周寧猜測,這些人多半享受的不是遊客待遇。
他開始思忖:“如果這些人是被抓來充當鬥獸和食材的倒黴蛋,那正門那邊,是針對什人的?混的成功的荒野獵人?有人有槍的奴隸主?還是從城跑出來找樂子的達官顯貴?”
很明顯,他不屬於任何一種。
同時也很難混入荒民的渠道。
有監視不好插隊、他本身跟荒民比又明顯鶴立雞群,以及從當牲口食材起步,未免太坑了,簡直是自己加戲,提高難度。
所以,他準備從殺人開始。
這不是一個普羅大眾該有的思路。
但他這不是已經意識到猛獸終究無法跟牛羊為伍了嘛。
食肉者的生涯,總是伴隨著刀光劍影。
至於這些人是否像他猜想的那般該死,其實不是很重要。
認真去計較的話,誰又沒點苦水可倒呢?
都是社會的錯,都是那些貪得無厭的資本和官員的錯……
他已經聽厭了這一套說辭。
不是說的不對,而是已經變得無所謂。
他到現在都記得前世看荒野獨居係列,好像是第七季,其實每季都有,隻不過該季他印象比較深,一個可以叫做琳姐的女性選手,是個陷阱高手。
下套套住了一隻野兔,於心不忍,受不了良心的譴責,鏡頭麵前哭的梨花帶雨,然後,含著熱淚吃了兩大碗兔肉,湯都不剩。
他當時對這種矯情很是不屑。
自己要怎在荒野生存,心理沒嗶數?還不是為了獎金來了?
既然這善良倒是靠海藻和馴鹿苔蘚撐過一百天啊,下什套?
連更可愛的鬆鼠,不也照樣開剝吃了一隻又一隻?
賤人就是矯情。尤其這些靠著祖輩父輩全球掠奪過了幾天好日子的歐美白皮,真是又當又立……
現在想想,他過去一段時間,又何曾不是類似的矯情。
不肯承認超凡者已經是另外一個群體,屁股偏要坐在凡人這一邊,並引以為傲。
結果呢?
還是要做分割。
誰的錯?
沒有錯,怪誰都不合適。
是他自己不肯為凡人群體負重前行,當那個真正的守護者。
一說就是人類不需要超級英雄這等宛如智能手機般的拐杖,人類要靠自己前進,拐杖使用的多了,會從假瘸子變成真瘸子,會出現心理殘疾。
又說什責任與權益掛鉤,享受權益,承擔責任。而不是跟能力掛鉤,人家有本事是人家的事,又沒欠著誰,憑什有本事就非得多做貢獻?
這些理由,直白些說,就是愛計較,愛算私賬。
同時,又看不上團體給予的那些反饋。
因為知道人性善變善忘,縱有千般好,一點不好,立刻就數落不是。況且,嘴上說你好,心理怎想,可就不好說了。
國際大舞台,說幾句好聽的,然後大把撈走實際好處,扭臉嘲諷一句‘虛榮的傻嗶’的例子,不要太多。
歸根到底,周寧發現自己對其他人缺乏信任。
不光因為他是穿越來的,更因為他本就生活在一個人與人的基本信任在逐漸喪失的時代。
那些醫院,望聞問切不流行了,不管哪有問題,都讓你先做個全身檢查。一說是為你好,萬一處理的時候引起其他並發症怎辦?
那些藥店,賣的藥吃上確實有效果,但藥不能停,停了立刻症狀嚴重。能讓你後半輩子離不開的,才是好藥。
地產、銀行、學校、超市、甚至物業……已然鮮有讓人放心的行當,不能擦亮眼,就會被坑的欲哭無淚。
正是因為沒有信任,才斤斤計較得失。
人性的自私,被放大了,生怕自己成為‘別人虐我千百遍,我待別人如初戀’的傻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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