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汀累了一天,窩進浴缸,感受溫熱的水流衝遍全身,徹底地放鬆了。才想起來白天那檔子事。
下午那股邪火莫名其妙的沒了,腦子盤旋著的,全是關於現實的考量。
她媽前幾天還在私下和她談了這件事,建議雙方再考慮一下。方汀沒回應,扭頭就買了一對婚戒。
不是她愛慘了章晉,他們在一起那多年,早就像親人一樣了,相伴到老就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她28年來,沒有什事不是在計劃內完成的。
這個人,是看上去最靠譜的人。這段感情,也是看上去最安全的。
偏偏不能善終。
既然他鐵了心要走,那就算了。
她正想為這段感情畫上休止符,就看到手機屏幕亮了。
“對不起。”
他難得說句軟話,必定不是好事。
電火時光間,方汀突然想到了什,剛準備打字,就被他搶占了先機。
“我們分手吧。”
方汀拿著手機,呆愣在那,心緩緩流淌過一條幾近枯竭的河流,河底的礁石都被拉出來在陽光下炙烤。
水都涼透了,她恍然未覺。慢慢擦幹自己,窩在厚厚的棉被。
沒有緣分,好歹也有情分。男人心狠起來,真是一點餘地都不留。
想起還沒回他,她點開頁麵,慢慢地打了一個好字。
方汀翻著微博的點點滴滴,一條一條刪除屬於他們的回憶,心的鬱結濃得化不開。
“分手後可以做的100件事”她試著在搜索框輸入,倒是出來很多選項,但都是情侶在一起必做的100件事。
“過分!”方汀氣急,恨不得摔掉手機。
【讓真愛保溫,讓溫暖永存。】——迷惑app
這是什?
好俗的廣告,但是好匹配她現在的心思,她不就需要愛情保溫?
方汀鬼使神差地點擊了下載。
係統提示【真實頭像更能提升成功率哦!】
這就沒必要了吧!
她上傳了一張小公主的圖片。正饒有趣味地在軟件做著靈魂自測遊戲,猛然聽到“叮咚”一聲。
她嚇了一跳,做鬼一樣看了看門外。
沒有人。
低下頭才意識到是軟件發出的信息:
【請給我一首歌的時間。】
方汀戴著耳機,靜靜地聽著張國榮的聲音從耳畔傳來,這首歌,章晉也唱過,他們的聲音很像。
夜深不覺冷
但似躺在泥灘
長夜冷冷
晚風想冷漠驅散
但千種慨歎
在腦內快速泛濫
垂下了眼
一曲終了,對方發來消息:“你來選一首。”
“好。”
他們就這樣從張國榮到張學友,從陳奕迅到周傑倫、孫燕姿國語粵語聽了個遍。
直到方汀的耳朵發痛,手機發燙,她才發現已經淩晨1點了。
“抱歉,太耽誤你時間了。”
對方發來語音。
方汀猶豫了一下,按了接聽鍵,男人的聲音很有磁性,像是撒落一粒一粒的白砂糖。
“你終於發現了。”
那邊傳來報站的聲音,提示列車到站。
“這晚了,你在等車嗎?”方汀適時寒暄了一句。
許柏筠一瞬間有些怔仲,她的聲音纏綿軟糯,像是伴著家貓咪熟睡的呼吸,又像是車站外的雨點滴落在心房。
“手機真的沒電了?”
聽到那頭疑惑的聲音,他才反應過來。
“沒。”
“哦,那”
“你如果累了,就早點休息,我這邊火車晚點了,時間還早。”許柏筠留意到她的遲疑。
“沒事,明天不用上班。”
方汀取下耳機,開了擴音。
“你感冒了?”許柏筠聽到她的聲音粘稠的,像是鼻塞。
“沒有,剛哭完。”
寂靜的夜,隻聽到那隻仿古的座鍾一下下叩擊著她的心,失戀的人別聽慢歌,她的心飽脹得像一隻帆,隨風飄搖。
許柏筠頓了一下,他隻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引出一個故事,深夜聊騷?他倒是無所謂。
“小姑娘,你未免太誠實。”
“我們分明聽的是同一年齡段的歌,說不定我比
你大許多。”
“確實。”許柏筠在那頭輕輕笑,丫頭思維還挺縝密,他不繼續,就顯得不解風情了,“為什傷心?”
奇怪,下午媽媽打電話來噓寒問暖,她沒說三兩句就匆匆掛斷了,對著一個陌生人,她卻有了傾訴欲。
夜太黑了,心正脆弱著。
“因為我今天剛和未婚夫分手。”方汀咬著唇,考量著他的反應。
許柏筠眼一絲促狹轉瞬即逝,輕輕的呼吸聲在聽筒很清晰。
她還在等他。他看到她的頭像,靈感乍現。
“想聽睡前故事?”
“嗯。”
“在浩瀚的大海深處,有個魚兒的王國,海王有6個美麗的女兒”
他的聲音像清風掀起海麵的微波,雪亮的浪花一個連一個朝岸邊湧來,如果蠱惑人心的海妖有男聲,應該就是這樣了吧。
方汀枕著自己的手臂,在橘黃色的燈光下,有些昏昏欲睡,素日,她都是10點就要睡美容覺,今天算是超支了。
不過她再困,也聽出了一點不同。王子沒有了,小公主為什會愛上月桂樹?
“你把結局改了,安徒生要不高興了。”
“那你高興了嗎?”
方汀的臉有些紅,幸好對方看不到。
“最後中心強行升華,果然不如原著。”
“沒事,這版就隻屬於你一個人好啦,不再翻印。”
“哦。”
果然,用這種軟件的,都不是什正經人。
“小公主別傷心,前麵還有廣袤的森林。”
方汀的聲音中有淡淡的笑意:“謝謝你,我感覺好多了。”
“晚安。”許柏筠看著自己僅存的一格電,關了手機。
方汀掛了電話,靠在枕頭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夢竟然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森林,小公主騎著一匹狼急速穿梭在林間,衣袂飄飄,裙擺飛揚。
——
許柏筠在淩晨三點,終於接到了柏月,累得差點直接拎著她原地爆錘一頓。
他看著她咬牙切齒。
“我等了你6個小時。”
“我要省錢啊!硬座便宜太多了!”柏月撅著嘴,躲避他伸過來的手掌。
“沒錢了,你不會跟我說嗎?”
他好不容易休假,時間全用來給家做苦力了。
“不是啦!大家都坐。”柏月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周圍,隨後靠在他的耳邊,“哥,你看3點鍾方向,那個拿著黑色行李箱的男生怎樣?”
“挺好。”許柏筠點點頭,提著她的箱子往前走。
“你都沒抬眼看!”柏月拽著他的袖子,壓在他的手臂上。
“我困!”
“別急著走!不然我30多個小時硬座白坐了。”柏月蹦蹦跳跳衝過去,嘩啦啦拉了三個人過來。
許柏筠這才看清“三點鍾”,看上去非常乖巧的小男生,柏月這幾年,口味倒是很專一。死丫頭在旁邊一直跟他眨眼示意。
“眼睛疼?”
“三點鍾”明顯是全然知曉,許柏筠看著她演戲就想笑,抬腳裝作要走。看她急眼了,這才頓下來,“現在打車很麻煩,我送你們。”
“這不好意思吧!”柏月旁邊的小姑娘看了一眼許柏筠,又迅速偏了頭,耳根已經紅了。
“沒事!我哥最近在家休息,閑得要命,不送白不送,大家別客氣。”
“你說了算。”許柏筠甩著車鑰匙往前走,沒管她在後麵哼哼唧唧拜托“三點鍾”幫她拿行李。
臉紅的小姑娘背著小包,跟在他的後麵。
淩晨的車站是寂靜的,旅途的人總是有些疲憊,穿著也簡便,一件圓領毛衣,或是發白的襯衣上掛了條花色複雜的領帶。有的站著或蹲在行李上聊天,還有的躲在角落睡覺。瓜子殼、飲料瓶子、水果混合著方便麵的味道散落在候車大廳。
柏月的哥哥是被臨時拉來的,他們的列車遇到極端天氣,晚點了,本來是10點的車,生生拖了這久,柏月的哥哥接到電話時,據說還在睡覺,匆匆趕來。
匆匆趕來,再加上熬夜到現在。
前麵的人頭頂有一處翹了起來,隨著他走路的步伐,一下下地搖晃著,他走路不快,身形挺拔,在這樣一個環境,仿佛是幻象。
她加快幾步,偷看著他的側顏,黑發耷拉在前麵,繞過兩道劍眉,太陽穴有一顆黑痣,從來沒有見過男生像這樣光亮的膚色,但是看著又不覺得一絲陰氣,反而是威風凜釘,氣宇軒昂。細腰寬肩套在一套衝鋒衣,剛才他看著他們笑,一雙俊目,皂白分明,唇紅齒白真讓人害羞。
他叫什?這樣的人,不會沒有女朋友。
萬一呢?看來一會兒得跟柏月搞好關係了。
“哥哥,你這落了根頭發。”小姑娘羞怯著,趕上他的腳步,在肩上撚了根不明物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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